一隻黃地老虎幼蟲剛剛遭受了砂泥蜂的第一下攻擊,部位是黃地老虎幼蟲胸部的第三環節。黃地老虎幼蟲猛地一下將砂泥蜂甩開,利用這個間歇,我拿走了受傷的黃地老虎幼蟲。我發現黃地老虎幼蟲隻是在第三環節的那對足不能動了,其他的足仍保持原有的活動能力。
盡管被麻痹的兩足行動不便,黃地老虎幼蟲仍然可以正常地爬行,它費盡力氣躲進了地下,在靜悄悄的夜間,又偷偷地爬出來齧噬我為它提供的蔬菜心。這隻被局部麻痹的黃地老虎幼蟲在半個月內,除了遭受了攻擊的那一環節之外,仍可以自由自在地行動。不過,後來它還是死了,但是這並不是由於傷重而亡,而是由於一次意外。在此期間,除了第三環節外,毒液的毒害並沒有擴散到其他環節。
解剖學告訴我們,蜇針選擇的每一個攻擊點所在部位都有一個神經中樞。這些神經中樞是直接被蜇針刺中的還是毒液通過附近組織擴散而導致中毒的呢?這是問題的關鍵點。然而,這都絲毫沒有質疑獵手的蜇針對獵物腹部攻擊的準確性。雖然對腹部的攻擊相對不是那麼重要,但是胸部的麻醉點準確性自然是
100%。除了砂泥蜂以外,還
有土蜂,尤其是蛛蜂,它們都通過豐富多樣的細節向我們證實了,麻醉手術是根據獵物神經分布狀況一絲不苟地進行的,這些例子的證明還不夠嗎?我覺得已經綽綽有餘。以上就是我的證明。
有些人熱衷於一些古怪的天方夜譚,他們在捕獵性昆蟲的毒液中發現了防腐液體的成分,認為在它們儲藏間的食物中發現仍然保持新鮮的獵物,不是由於獵物體內仍保存有生命力,而是因為毒液或者是毒液中防腐細菌的功勞。那麼,博學的大師們,我們就來討論一下這個問題。你們可曾親眼見過某種捕獵性昆蟲的儲藏間嗎?比如說土蜂的、飛蝗泥蜂的和砂泥蜂的
……沒有,真的沒有。然而,在捏造出
什麼防腐細菌之前,我們最好還是觀察真實情況吧。一個小小的試驗為你們拆穿,這些被儲存的獵物與煙熏火腿是兩碼事,獵物依然可以動,換句話說就是還沒死。那麼,整個事件就明朗化了,獵物的螯肢仍可以一張一合,足部的跗節可以不停地顫抖,觸角和腹部纖維還可以擺動,腹部也能夠收縮,觸須可以左右顫動,腸部可以將雜質排到體外,整個肌體在針尖的刺激下會有所反應,所有以上的跡象表明,儲存的獵物和那些被醃漬過的食物是鹿馬之別。
你們可曾好奇地翻閱過我的著作,評價我的觀察結果了?沒有,肯定沒有,對此我深感遺憾。我在書中特地記錄了一個關於距螽的故事。這些距螽同其他同類一樣,被飛蝗泥蜂刺中了,但隨後我精心用奶喂養了它們。實事求是吧,這些用防腐的方法保存下來的奇特的蟲兒,它們接受了我用穀尖喂給它們的美食,並且逐漸恢複了生機活力,因此,我想用肥美的幼蟲做成美味的食物罐頭的願望實現不了了。
那些令人討厭的事情我不再重複,我還是用一些還沒有描述過的事實來對我原有的證據進行補充吧。築巢蜾蠃向我們展示,一些葉甲蟲的幼蟲被從尾部固定在蘆竹的洞穴裏,在楊樹葉上幼蟲也是如此,它脫殼蛻變的時候便有了支撐點。這些蛹期的準備工作難道不能明確說明獵物還是活的嗎?
毛刺砂泥蜂為我們提供了更多更好的例子。我親眼看到許多被毛刺砂泥蜂刺傷的幼蟲,它們都進入了蛹期。我清楚地記錄了3隻在毛
蕊花上抓住的幼蟲,它們是4月14日被捕獲的, 15天後,我用鐵絲尖刺激,它們仍然保持著應激反應。一段時間又過去了,除了腹部中間三四個環節上的膚色,它們皮膚上的淡綠色被紅栗色替代,並且開始起皺、裂開,但是它們卻被有氣無力地擠出來。我小心地剝掉了碎裂的皮層,在皮層下可以看出蛹有角質層保護的堅硬外殼,呈栗褐色的外皮。這一變態過程非常正常,有時甚至導致我產生妄念,希望看到一隻漂亮的飛蛾,從這個受到毛刺砂泥蜂十幾下蜇刺的木乃伊中一飛衝天。另外,在結成蛹之前,幼蟲並沒有吐絲作繭自縛,也許在正常環境下幼蟲的變態不需要遮蔽就可以順利進行。但是,不管是不是這樣,期待飛蛾出現終歸還是不可能的。在快到5月中旬的時候,也就是在幼蟲遇難1個月以後,那3隻腹部第三、第四個環節呈不完全蛹態的蛹失去了生命的光澤,最後發黴了。這是否有結論性的價值呢?一個完全死去的幼蟲,一具靠防腐細菌保持新鮮的屍體,能完成從幼蟲到成蟲這一生命中最複雜的變態嗎?會有人有這樣愚昧無知的論斷嗎?
對於那些頑固不化的人們,真理給予當頭棒喝。用相同的方法,讓我們再進行一次驗證。
9月份,從沙灘上的洞穴中我挖掘出5隻被
雙帶土蜂麻痹的花金龜幼蟲,這些幼蟲身上已經放置了雙帶土蜂的還沒有孵化完成的卵。我輕輕地拿掉卵,將行動癱瘓的花金龜幼蟲放置在腐質土的床上,並將一個玻璃杯扣在上麵作為屋頂。我想知道我能夠讓它們保鮮多長時間,能夠保持大顎和觸角的活動多久。其他捕食性昆蟲的獵物已經提供了答案,這種生命力的維持可以達15天、3~4個星期,甚至更長。例如,我曾經觀察過的朗格多克飛蝗泥蜂的獵物距螽幼蟲,在我用人造食物的精心喂養下,活了40多天才停止了觸角的抖動和身體的扭動。我思忖著這些獵物或遲或早的死亡是因為遭受過麻醉,同時我喂養的食物也沒達到要求。另外,這些獵物的成蟲的壽命也是非常短暫的,就算沒有其他事故,它們也會由於油盡燈枯而死去。所以,它們的幼蟲才是用於這類試驗的最佳材料,因為幼蟲具有更富有生命力的身體結構,更能長時期忍饑挨餓,特別是在冬眠期間。花金龜幼蟲體肥肉多,憑借大量的脂肪,它可以在惡劣的季節維持生命,這滿足了我所需要的條件。那麼,仰麵躺在腐質土床上的它會發生什麼變化呢?它能熬過寒冷的冬季嗎?
另外2隻仍保持著良好的生命活力,用鐵絲尖輕輕地觸碰,它會晃動觸須和觸角。寒冬到來了,鐵絲尖的刺激已經無法激起幼蟲生命的反應,它們完全處於麻痹狀態,然而,從表麵上看它們仍十分正常,沒有出現褐色斑點和腐爛的跡象。冬去春來,天氣漸漸變得暖和起來了,又到了 5月中旬,它們又活過來了。我發現它們翻轉身體,腹部朝下,更令人欣喜的是,它們一半身體已鑽進了沙土裏,好像有什麼憂慮,懶懶地蜷起身體,抖動著足和口器,隻不過緩慢遲疑,綿軟無力。一段時間過去了,它們開始有了力氣。這些逐漸康複的幼蟲竭盡全力地扒土,挖掘洞穴,然後鑽入了約2個拇指深的地洞中。這似乎 表明了它們的身體很快就會複原。
然而,天不遂人願。
6月,當我重新挖掘出這 2隻殘疾的幼蟲時,它們褐色的外表就是已經安然死亡的見證。我曾希望情況會比這更好,但是這些都不是很重要了,因為這次的結果是可喜的。
9個月, 漫長的9個月,被土蜂麻醉過的花金龜幼蟲,仍保持了這麼長的生命活力。最後,甚至麻痹全都消退了,又重新恢複了力氣和活動能力,它們離開了我提供的腐質土床,挖掘地道,鑽入2拇指深的洞穴中。
因此,我堅信,經過這種複活後,除非鯡魚能在鹽水中生活,否則再也沒有誰會發出防腐細菌的論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