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舉一個相似的例子。由於直翅目昆蟲個頭適中,表皮精細,便於試驗時重刺,因而它們比其他的昆蟲更適合於細致的操作,成了我喜歡的試驗材料。而我的失敗的因素包括了吉丁的胸甲、花金龜幼蟲肥胖的身軀、幼蟲的扭動再加上一支不服從我指揮的蜇針。現在我選用了一隻巨大的綠色雌性蟈蟈的成蟲來試驗。我讓蜜蜂蜇刺在它前足紋路的中心點上。
令我吃驚的是,2~3秒鍾後,蟈蟈痛苦地抽搐掙紮,緊接著就側著躺了下來,除了觸角和產卵管,全身都不能動彈了。隻要不去碰它的頭,它就再也不動了,然而,當我用刷子輕輕敲一敲它的腦袋時,它的4隻後足就會大幅度地搖擺起來,還夾起刷子。但是由於前足神經支配中樞受到了損害,一直動彈不了。
3天時間過去了,它一直保持著這個樣子。到了第 5天的時候,麻痹擴散了,僅剩下觸角來回擺動,腹部抽搐及產卵管收縮了。又過了
1天後,開始發黑,蟈蟈已經死了。由此可見,除了生命力更頑強外,蟈蟈的狀況與白額螽斯沒有什麼不同。
接著,我們來看一看不在胸部神經節上蜇刺的情況。我找到了1隻生命力旺盛的雌距螽,然後在它的腹部正方的中部蜇了1針。蜇過後,它好像對自己的傷勢漠不關心,英勇地爬上了我罩住它的玻璃鍾形罩的四壁上,就像沒蜇時一樣生龍活虎,甚至還悠然自得地啃起了葡萄葉。這些現象說明,它已從我故意給它造成的傷勢中恢複過來了。幾個小時過去後,仍舊沒有其他的意外發生,可見,它已經完全複原了。
在進行的第2次試驗中,我在它的腹部兩側及中央進行了3次蜇刺。試驗的第1天,距螽好像什麼感覺也沒有,我也沒有看到它出現什麼意外的狀況。但是我一點兒也不懷疑那些傷口的灼痛,可見這些忍耐力極強的家夥對自己的痛苦總是深藏不露。第2天,情況有所變
化了,距螽走起路來步履蹣跚,隻能夠一步一步緩慢地爬行。又過了2天,這時如果把它翻個仰麵朝天,它就不能夠再翻回去了。勉強到了第5天,它終於死了。這次試驗,我連續蜇了它3下,下手的分量 的確太重了。
對嬌弱的蟋蟀進行試驗時,我還是用這個方法。我隻在蟋蟀的腹部蜇了1下,它便花了 1整天的時間才從痛楚中康複過來,啃起了青綠的生菜葉。但是,隻要稍微給它多蜇幾針,很快,隨之而來的就是死亡。在這些喪生於我殘忍好奇心下的昆蟲裏,我發現了一個例外,就是花金龜的幼蟲,它能抵抗住我3~4下的蜇刺。我看到它們突然變軟、攤開、鬆弛下來,還以為它們死了或麻痹了,但是這些頑強的小蟲又活過來了,它們仰天慢慢地爬行,然後鑽進了腐質的泥土中,這讓我沒有摸到一丁點兒頭緒。的確,它們稀疏的纖毛,以及肥厚的胸甲,在一起形成了抵禦蜇針的堅實的屏障,因而導致了蜇針要麼總是蜇入不深,要麼就是偏向了別的地方。這樣,我們還是放棄這些很難控製的蟲子,回到容易做試驗的直翅目昆蟲上吧。如果蜇針是正對著胸神經刺入的,獵物一下就被蜇死了;如果是選擇在其他的部位,一針隻能夠給獵物帶來短時間的不舒服。因此可以看出,毒液是直接作用在神經中樞上,並且發揮了可怕的毒性。
但要把這個“胸神經節被刺,死亡立即降臨 ”的觀點傳播開來, 恐怕還有些為時過早,雖然頻繁發生這樣的現象,但也存在著不少由無法確定的因素所致的例外。我沒有辦法掌握蜇針的方向、刺入的深度和排出毒液的量,也無法讓剪下的蜂腹得到它自身的營養。因此,在試驗的時候,就失去了捕獵性昆蟲具備的高超的捕獵技巧,蜂腹的蜇針刺入不可預知,既沒有什麼規律可循,也掌握不了分寸。所以,從最嚴重的到最輕微的各種意外都有可能發生。下麵舉個很有意思的例子。
我對1隻修女螳螂的鋒利的前足處的胸部進行了蜇刺,如果傷口蜇在了中央,就會出現多次被證實的結論,這樣我就不會感到激動和驚訝。可是,螳螂頭部處的凶狠的刀形前足突然不能動了,即使是一架機器的粗大發條突然折斷,也不會停得這麼快。一般情況下,在 1~2天內,鋒利的前足上的麻醉就會擴散到其他的幾個足,1個星期後,被麻醉的螳螂就會死去。然而,眼前的情況是,蜇針的刺傷偏離了中心,刺入距離中心點不到1毫米的足根部。在這條足麻痹時,另一條足卻毫發無傷,就在這麻痹瞬間,螳螂就毫不客氣地用這條足末端的鉤子鉤破了我的手指,鉤出了血。第2天,僅僅它頭一天鉤傷我的那條足失去了活動的能力。這一次,麻痹並沒有再擴散到其他的部位。強悍的螳螂依靠平常的習慣緩緩爬行,神氣地挺著前胸,但是原本收攏在胸前、隨時準備待命的鋒利臂鎧甲,現在卻有氣無力地垂在了兩旁。我一直把這隻殘廢的螳螂留了12天,由於它沒有了鉗子,就不能將獵物夾起送進嘴裏,所以,它不吃不喝。最後,可能是絕食的時間久了,它餓死了。
第二個是行動失調的例子。在我的記錄中,是一個關於1隻距螽的,蜇針是在它的胸甲的中線外刺入的,它 6隻強有力的大足能夠活動,但是喪失了行走和爬行的能力,失去了行動的協調性。它的動作十分怪異、笨拙,無法把握自己行動的方向。
再舉一個偏癱的例子。
1條花金龜幼蟲偏離前足位置的部分被蜇刺了,它身體的右半側出現了鬆弛、攤開,不能夠收縮,但是左半側出現浮腫,起了皺紋,蜷縮起來了。由於左右兩邊動作協調不一致,幼蟲不能像以往那樣蜷成正常的環形,而是變成了左側緊縮成圈、右側半敞著。由於毒液僅僅感染了神經器官的集中點縱向的一半,在所有試驗中,這就是產生這種奇特現象的原因。
舉出再多的這種例子也是徒勞無功,我已經看了很多蜂腹無規律蜇刺而出現的各種結果,甚至也找到了問題的症結。在蜂類的毒液的作用下,獵物能夠達到捕獵的昆蟲所要求的狀態嗎?當然能,我用試驗可以證明。隻不過這種試驗需要付出耐心和昆蟲的生命,也就是說,需要付出可惡的殘忍,由於代價太大了,所以隻要一次成功的試驗就夠了。在這些艱難的條件下,使用一種劇烈的毒液,一次成功就完全可以證明,事情隻要發生一次就說明它會出現這種情況。
一隻雌距螽在離前足極近的胸部被蜇刺了。它抽搐著掙紮了幾秒鍾後,就側著跌倒了,緊接著腹部緩慢地搏動著,觸角無力地顫抖,足部也隻能輕微地動了幾下,還有跗節緊緊地鉤住我伸出的鑷子。於是,我將它翻轉朝天,它便一動不動地保持了這個姿勢。它的狀態完全和被朗格多克飛蝗泥蜂蜇過的距螽如出一轍。在3個星期內,無論是從地下洞穴中挖出的還是躲開了捕獵者的獵物,我又看到了記憶猶新的每個細節:長長的觸角在抖動,螯肢半開著,觸須和跗節微微顫抖,產卵管在跳動,腹部隔很長時間抽動幾下,但是隻要用鑷子觸碰它一下,還會看到生命的跡象。到了第4個星期,這些殘存生命的跡象漸漸地油盡燈枯,最終銷聲匿跡了,但距螽一直保持著新鮮的狀態。
1個月過後,麻痹的距螽逐漸變成褐色,死了,一切也都結束了。
我用 1隻蟋蟀做的第3次試驗,試驗對象是1隻修女螳螂,也同樣取得了成功。在這3個試驗中,它們都出現了輕微的動作,證明了有殘存的生命跡象,並且都長時間地保持新鮮狀態。我的受害者和捕獵性昆蟲受害者的表現幾乎一樣,飛蝗泥蜂和步甲蜂也會接受我製造的受害者。我的蟋蟀、距螽、螳螂與昆蟲獵手的獵物一樣,都保持著一段時間的新鮮狀態,可以綽綽有餘地滿足幼蟲完成變態。它們過去用最明確的方式向我證明過,現在又向讀者證明了:蜂類的毒液除了劇烈的毒性外,毒液的效果與捕獵性昆蟲沒有什麼區別。毒液呈堿性還是呈酸性,都是可以忽略的問題。兩種都能毒化、衝擊和摧毀神經中樞,並且會因為感染方式不同導致獵物的死亡、麻痹等結果。現在的事實就是這樣,這種毒液哪怕是極微的劑量都非常的可怕。雖然它的作用仍無法徹底弄清楚,但最起碼我明白了,捕獵性昆蟲保存幼蟲食物的方法不是因為毒液的特性,而是決定於捕獵時蜇針的極度準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