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瑩瑩沒有動。她是側身坐著的,本來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可是在大家爭著摸蟲卵時,她的眼睛開始時不時地往桌麵上瞟過去。
方老師招呼她:“李瑩瑩,你也來摸一摸。”
李瑩瑩馬上把眼皮垂下去,仿佛沒聽見。方老師過去拉起她一隻手,把她的指尖放在蟲卵上:“感覺到了嗎?滑溜溜的,是不是?這裏麵就是蝴蝶的小寶寶。”
李瑩瑩茫然地往桌上掃一眼,臉上的神情是波瀾不驚。
看完蝴蝶卵,方老師又給大家看玻璃瓶裏的一條肥肥的大青蟲。方老師說,卵孵化了,就變成這樣的幼蟲。它們長大的過程中會吃掉一部分樹葉、莊稼,對於人類是災害。可是它們又會成為鳥類的食物,是自然界生物鏈的一個環節。
一個同學大聲問,那麼,蝴蝶蟲是害蟲還是好蟲呢?
“你說呢?”方老師反問他。
“它吃莊稼呀!”那個同學氣憤憤地答。
方老師提醒他:“可是,有的幼蟲也吃雜草,是為農田除害啊。”
那個同學傻眼了,很別扭地把腰彎到跟桌子平齊的高度,把腦袋勾成一個歪頭,反反複複研究瓶子裏蠕動著的大青蟲。
方老師告訴他們,自然界的事情很複雜,不能簡單地把一種生物定為有害和無害。有時候,相對於這種植物是有害的生物,相對於另外一種植物又是有益。還有時候,比如蝴蝶吧,在幼蟲階段是有害的,在成蟲階段又會是有益的,因為它在植物之間采集花蜜,是花粉的傳播者。
吳小雨向來在課堂上很活躍,此時她又賣弄起來:“老師,我會啦,蝴蝶半個是好蟲,半個是害蟲。”
方老師笑一笑,沒有反駁她的話。
這個周末裏,方老師收集到了蝴蝶卵,收集到了肥肥的蝴蝶幼蟲,可是沒有收集到蝴蝶的蛹。她隻好從網上下載了幾張關於蛹的圖片,帶過來給大家看。
沒有一個直觀的物體在麵前,效果顯然要遜色得多,有的孩子已經坐不住了,開始在椅子上扭成一個糖麻花了。也許是蛹的模樣太難看,無法把他們的注意力引過去。
一直都沒有說話的貝貝忽然提了要求:“想摸蝴蝶蟲。”
方老師說:“可以。不過動作要輕,不能捏死它。”
方老師抓住貝貝的手,把玻璃瓶倒過來,瓶口對準他的手掌心。肥肥的大青蟲落在貝貝手心裏,開始蜷曲,翻跟頭,蠕動。貝貝覺得手心很癢癢,想笑,卻又不敢笑,拚命地繃住臉,一個勁地縮脖子。
除了李瑩瑩,全班同學都站起來了,伸著頭看貝貝手心裏的蝴蝶蟲。吳小雨要求讓她也摸一摸。貝貝很大方地送過去。可是吳小雨伸手去接蟲子的一刹那,害怕了,手突然又縮回,大青蟲“啪”地一下子,沉甸甸地掉落在桌麵上。
“啊”地一聲,全班都驚呼。張天昊並且大叫道:“跌死了!”
結果大青蟲沒有死,它隻是摔得有點發昏了。它像個雜技演員一樣翻個身,昂了頭定一定神,忙不迭地往前爬。它的腦袋一拱一拱的,屁股一撅一撅的,皮膚上翻著小小的綠波浪,爬行得既快捷又匆忙。
大青蟲要想爬到哪兒去呢?誰也不知道,所以大家都在屏息靜氣地盯著它。
“它為什麼沒有變成蛹?”吳小雨問方老師。
“可能它沒有吃夠樹葉子吧。到它吃得不想再吃了,它就會變。”方老師說。
貝貝幾次要想伸手抓蟲子,又忍住沒有動。奶奶說過,他的手上沒有數,抓人會把人撓出血印子,抓蟲子會把蟲子捏成一泡水。貝貝不想讓漂亮的蝴蝶蟲變成水,所以他命令自己的手不準動。
大青蟲已經爬行到桌子邊沿上,它不知道前方有危險,還在繼續爬。貝貝趕快把手心窩起來,等在桌沿下。蟲子果然掉進他的手心裏,又涼,又軟,還一個勁地掙紮。
貝貝小心翼翼托著手裏的青蟲,眾目睽睽之下走出教室。片刻後他回來,兩手空空,蟲子不見了。
“蟲子呢?”張天昊奔過來,在貝貝身上到處找。
“吃樹葉啊!要變蝴蝶。”貝貝宣布說。
原來他把青蟲放到院子裏的樹上了。
吳小雨趕快奔出去,要看清楚蝴蝶蟲怎麼吃樹葉。可是茂密的樹葉把蟲子完全遮蓋了,如果貝貝不說出蟲子在哪兒,無論如何她都找不到。
方老師表揚了貝貝,說他做得非常好,善待生命是一種道德,人類對自然界有愛心,自然界才能回饋人類更多的友善。
張天昊就很沮喪,如此有成就感的一件事,他怎麼沒有想到做呢?卻讓貝貝搶了先。
接下來的事情才是高潮:方老師開始了魔術般的表演。她拿出一大張畫在硬紙板上的畫,掛在黑板上。紙板上畫滿了各種花,菊花、茶花、桃花、玫瑰花、百合花……花朵重重疊疊,姹紫嫣紅,鮮活嬌豔,好像大黑板傾刻間變成了一塊小花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