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突然歎了口氣,落下兩滴淚來:“師傅,那就煩您送我一趟了。”
老趙站在車外,想了想:也是,萬一真有個三長兩短的,即使是個那樣的女人也是很慘的啊,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關鍵時刻,老趙的英雄主義占了上風。老趙上了車,又好心地說:“不要哭啊。”
說著,遞給女子一包麵紙,“擦擦吧。”
坐正了,老趙覺得自己似乎辦成了一件很偉大的事業,心理上也平靜了,出租司機的話匣子似乎也又靈光起來了。老趙開開心心地準備再發表一篇“唱片”。
待車開了起來,女人卻說:“待會兒不管後座上有什麼聲音,勞師傅您大駕,別回頭。”
說完就低頭擦拭起自己的漂亮臉蛋。
老趙不大明白是什麼意思,但還是心想多一句不如少一句吧,也不再說什麼了。
可是過了沒多久,老趙就覺得不大對勁了。車廂裏越來越冷,後座上漸漸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而且越來越大了。就好像有什麼的皮在不停地被撕刮一般。剛擺脫的恐懼又襲上心頭。老趙的脊梁上一陣發毛,頸項上的頭發根根倒豎了起來。
但,他不敢回頭!不能回頭啊。
老趙的腳也越來越涼了,幾乎就要不聽使喚。他低頭一看,整個地麵竟附滿了猩紅色的濃霧,泛起的血沫還夾帶著一股酸臭。直到小腿,都像是浸在血海裏一樣啊。老趙嚇的下巴掉了半截,渾身上下隻知道不停地冒冷汗,踩在油門上的腳絲毫不敢放鬆。
汽車一個勁兒地在無人的公路上奔馳,就像一個情急逃命的人。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老趙終於看見了花神廟的標誌。可是他現在連把右腳挪到刹車上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突然之間,汽車不知什麼原因,熄火了。老趙一下子從狂飆的“激情”中清醒過來。
低頭一看,腳下的紅霧已經不知什麼時候散盡了。老趙壯著膽,斜著眼睛偷瞟了眼反光鏡,女子還在,但他驚恐地發現女子的紅衣變成了一件殘破的白衣,上麵還有斑斑的血跡啊。
再往上看,天啊,那女子的臉,不,應該說是她原本豔麗的五官居然統統不見了!不是被遮住,而是完全地消失了。她的頸項上現在是一個沒有臉的頭!老趙嚇的癱成了一灘爛泥,連怎麼呼吸都忘了,隻直到耳邊響起了那個女子的聲音:“師傅,你是個好人。”
還是一樣的冰冷,不過略有點模糊了。一會兒,車門響了一聲。再聽,卻又沒動靜了。
老趙有一會兒不敢亂動,可眼睛卻又不甘心閉上。他側過臉來向左邊望去。隻看見那個女子,居然像蜘蛛似的在地上爬行著,向一堆土“走”去。她的雙手雙腳就好象統統被從根部劈成了兩半兒,有的已經斷了,有的卻黑糊著,像被燒焦了一樣。背後的衣服敞開著,肋骨透過脊背裸露在外。其狀慘不忍睹,完全沒有上車時的豐盈了。
隻一會兒的工夫,女子便消失在土堆的後麵了,隻留下公路上一條長長的血印,但隨即也不見了。
老趙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到家裏的。也不記得當同事們告訴他花神廟一個賣水果的女孩,在午夜回家的路上被奸殺焚屍的新聞時,自己是個什麼感受了。
但他記得,在他的後座上安安靜靜地,躺著四個新鮮欲滴的大蘋果,綠綠的泛著光。
夜遇(二)
晚上七點多的時候,辛笛才騎車離開了公司。天色已經黑了,而且又下起了小雨。下雨其實倒也不打緊,辛笛是喜歡雨天的,他父母給他起了這個詩人的名字,所以他也有幾分詩人的情調。騎著車,打著傘,一個人在雨裏走也是不賴的嘛,沒準兒還會有戴望舒老先生那樣的奇遇呢,隻不過這是在夜裏有點不合宜。
辛笛並不喜歡樓房,所以一直住在郊區的村子裏。從公司到家裏要走五裏多的路,而且中間需要經過一座橋。那橋是文革前時建起的發電站,橋上還有幾間的破房子,已經多少年都沒人管理了,而且門窗也沒有了,屋頂也塌了下來,活象個木乃伊樣的躺在那兒。而過橋的時候,辛笛聽見了一陣女人的哭聲,不由得心裏有些緊張。這種天氣是誰在這裏哭?真是想什麼來什麼。橋上有一個白色的影子在動,"誰?"辛笛開始感到害怕了,沒有回答,隻有哭聲,而且哭聲是越來越大,越來的越悲慘,辛笛不敢再往前走了。
這時剛好有閃電閃過,所以辛笛看清了,的確是一個女人,穿著一身的白衣,卻沒有打傘,在橋上邊走邊哭。辛笛稍稍放下緊繃著的心,推著自行車走了過去。“姑娘,大晚上的在這裏哭什麼啊?”一邊問,心裏卻暗暗感到好笑,都什麼年月了,頂多也就是被男朋友甩了,至於這樣嗎?而那女子仍沒有回答,當辛笛已走到她的身邊,把自己的傘往她那邊移了移。借著閃電的光,辛笛那看清了那是一個大約二十出頭的女子,梳著兩條大辮子,穿一身白色的連衣裙。“謝謝。”那女子這才發現有人來。而辛笛也聞到一陣帶著寒氣的香味。
“這麼晚了,怎麼一個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