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登上旺杜峰(1)(1 / 2)

旺杜峰位於普羅旺斯,是一座高聳的禿峰。它是法國境內阿爾卑斯山脈和比利牛斯山脈海拔最高的一座山峰,常年屹立於雲端,在很遠處就能看到它。因為它的周圍沒有其他山峰,或者說沒有能與它比肩的山峰。多少年來,它就那樣靜靜地、孤獨地矗立在法國南部。

旺杜峰是研究不同氣候帶植物分布的天然實驗室,隨時準備供科學家、植物學家和對此感興趣的愛好者前來觀察研究。

由於海拔太高,旺杜峰的山腳和山頂差異特別大。山腳下生長著一些半木本植物,例如懼寒橄欖樹、百裏香;與山腳下茂盛的植物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山頂上的荒蕪,那裏一年中有一半的時間被白雪覆蓋,隻生長著一些極地區係植物,這些植物的老家都在北極。如果你想了解同一經線上由南到北的植物分布和特征,並不需要進行一次長途旅行,隻需要拿出半天時間去攀登一次旺杜峰。你從山腳下出發,成片的百裏香散發出芬芳的氣味,這些氣味讓你感受到大自然的美好和旅行的快樂。百裏香的葉子又小又圓,層層堆疊在一起,像是鋪了一層地毯。在向上攀登幾小時之後,你就會見到對生葉虎耳草,它們非常繁茂,遠遠看上去就像厚厚的墊子。這種植物還分布在北冰洋中的島嶼上,每年七月都會有植物學家登上北冰洋中的斯匹次卑爾根群島考察,他們在這些島嶼上見到的第一種植物便是對生葉虎耳草。在旺杜峰的山腳下,你會感覺到像是在晴空萬裏的非洲,樹籬笆中的石榴樹上鋪滿了鮮紅的石榴花,這種小花最喜歡的便是非洲的晴空;等到了山頂,你就仿佛到了格陵蘭和北角的冰地。那裏的碎石塊中生長著罌粟,它的莖杆被碎石塊埋著,隻留一朵豔麗的黃色花冠露在地表。這裏的環境是如此荒涼,然而這朵花卻是如此驚豔,攀登過旺杜峰的人一定不會忘記它迷人的身影。

我已經二十五次登上旺杜峰了,從來沒有厭倦過,每一次都會有新鮮感。這種新鮮感正是來自那些反差鮮明的景象,那些本應該生長在不同氣候環境中的植物聚集到這一座山峰上,這些景象令人迷戀。我還記得在一八六五年八月第二十三次攀登旺杜峰時的情景。當時我們一行八人,有三個人的目的是考察沿途的植物,其餘的人不過是想鍛煉身體及好奇上麵的風光而已。攀登旺杜峰非常艱辛,以至於這次之後,他們之中再沒有人願意跟我再去攀登一次。在他們眼中,僅僅是為了玩一下就要付出如此大的代價,甚至是要躺在床上好幾天爬不起來的話,太不合算了。

如果你沒去過旺杜峰,難以想象它的樣子,那麼我來給你打個比方。試想一下,你用鋪公路用的碎石堆起一個石堆,隻不過這個石堆有點大,足足有兩千米高。然後,你再把一些墨水灑到石堆的表麵,用來象征森林,這樣你就可以把這個石堆想象成旺杜峰了。在旺杜峰的山體上,你會發現一些礫石,還會發現一些其他大塊的岩石。繼續攀登的話,你還會碰上一些小平原。這些平原大都是突然出現的,沒有緩衝坡,也沒有過渡地段。你可以在這些小平原上休息一下,為接下來的攀登補充一些能量。接下來的路非常難走,腳下全是石頭,而且非常窄。這種糟糕的路況一直持續到頂峰,那裏的高度是海拔一千九百一十二米。旺杜峰上沒有綠綠的草坪,沒有歡快流淌的溪水,更沒有百年大樹。這裏隻有石頭,數不清的石頭。你走在上麵的時候,腳下被踩碎的石灰岩發出金屬般的聲響,就像踩到了一串風鈴。滑落的岩石像是山上泄下的水一般,形成了旺杜峰特色的碎石瀑布。

我們登山的出發地點是旺杜峰山腳下一個叫貝杜安的地方。出發的前一天晚上我們做好了全部準備工作,包括與導遊商量登山路線,檢查登山裝備,查看隨身攜帶的食品。一切收拾妥當之後,大家便睡了。明晚就要在山上過夜了,所以,今天晚上必須要睡個好覺。盡管我知道登山前一晚好好休息的重要性,可是我從來沒有睡安穩過。這也是我每次登山都特別疲勞的主要原因之一。所以我奉勸我的讀者:如果你們想去登旺杜峰,千萬別在貝杜安夜宿。否則的話,你麵對的將是一些嘈雜的場麵,包括有人無休止地扯著嗓子交談,彈子球的撞擊聲徹夜不停,醉鬼把手中的杯子和酒瓶弄得當當響,酒後還要高歌一曲,一些銅管樂器“嗚嗚哇哇”的聲音從隔壁的舞廳裏傳來,人們在這裏盡情狂歡,想盡一切辦法使自己不休息。試想一下,在這種環境中住過一個星期之後,你能指望休息好嗎?更可惡的是,我住的房間底下便是烤肉叉。那是為我們準備食物用的,它整整轉了一夜,“吱吱嘎嘎”的聲音讓我一夜沒有合眼。

我眼睜睜地看著窗外的天色逐漸發白。一頭驢想嚐試一下公雞的工作,在窗前大聲地嚎叫。大家都起床了,我也跟著起來,我覺得這一覺跟沒睡一個樣。導遊牽來了牲口,我們把食品袋和行囊都放到牲口背上,讓它馱著。此刻是四點鍾。伴隨著導遊吆喝驢的聲音,我們出發了。走在隊伍最前頭的是騾子和驢子,特利布萊在一邊牽著它們。特利布萊是這一帶導遊中最年長的,專門負責帶人爬旺杜峰,我們都親切地喊他老兄。此時的天色還有些微暗,有的隊員在借著微弱的光觀察路邊的植物,他們是我的同事,都是植物學家。隊員們大多是在三三兩兩地交談。我肩上掛著氣壓計,手中拿著鉛筆和筆記本,跟在隊伍的最後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