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言對答,由於無能為力而不說話了,僅聽到自己的耳鳴和心髒跳動。
他又接著說:“我不是壞人,夫人。”
她始終一不言不出,然而,她匆忙地把自己的膝頭合並到了一起,這時那些金子就好像一道從承溜管裏流出來的水一般開始向車廂裏的地毯上流出。
那個男人大吃一驚,看著這一道燦燦發光的泉水,便忽然彎下身子去撿。
驚惶失措的她立起了,如此,她衣襟上的錢全都掉到了地上,且她自己卻跑到車廂的門邊準備跳軌而逃。然而他清楚她想做什麼,這時急忙跑過去,伸出胳膊抱住她,盡力讓她坐下,而且抓著她的雙手對她說:“請您聽我講,婦人,我不是一個壞人,但證據呢,就是我要撿起這些錢還給您。但是我是一個失望的人,一個必死之人,假如您不幫助我混過關去。我不能向您保證什麼了。片刻後,我們將要到達法國境內最後一個車站,二點四十分鍾後,我們就要穿越法國的邊界了。假如您不幫我,我簡直是失望透頂了。但是,夫人,我一直沒有傷害過誰,也沒有搶劫過誰,更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這一點,我向您發誓。我不能向您再保證什麼了。”
他跪在地下去撿那些金子了,連座位下麵都察看了一遍,連那些滾得遠遠的都找出來了。然後,等到那隻小小的皮包再次裝滿了之後,他隻字未提地把它還給他這位同廂的伯爵夫人,自己就轉身坐在車廂裏的另一邊上。
他們這兩個人彼此都不說話了。她仍然由於害怕而渾身發抖,一直呆呆地不說不動,但是卻漸漸平靜了。他呢,他沒有做一個手勢,也沒有一個動作,隻端正地坐著,端正地看著前麵,臉色很蒼白,仿佛是已經死了。她多次朝他匆忙地看一眼,然後快速地收回眼神來。那是一個二十出頭的男子,很帥,很有一個書香門第的氣度。
列車在夜裏奔跑,從夜色裏冒出種種震耳的聲響,有時它減速了,然後又快速地向前奔馳。但是突然它的速度慢下來,它鳴了幾聲汽笛,最後竟完全停住,伊萬再次走到車廂門口來聽候吩咐。
那位伯爵夫人向她同廂的奇怪人又仔仔細細看了最後的一回,然後用一道顫抖的聲音對她的侍從說:“伊萬,你能回去伺候爵爺,我現在不需要你了。”
這個驚訝的漢子瞪著那雙大眼睛,小聲說:“但是……伯爵夫人……”她繼續說:“不用,你以後不必來,我改了主意。我現在讓你住在法國。拿去,這是你回去的路費,你把你的帽子和外衣留下。”
那個老家夥驚呆了,他最終留下了帽子和外套,一聲不吭地表示順從,他兩位主人的奇特的思想和不能違抗的乖僻脾氣,他都是習慣了的。最後,他熱淚盈眶地走開了。
列車又啟動了,向著邊界行駛。
這時候,伯爵夫人對她同廂的人說:
“它們是留給您的,先生。您現在是伊萬,我的侍從。我對於我所做的僅有一個交換的條件:就是您永遠不要和我說話,您不能和我說一個字,不必謝我,不必說任何話。”
這個不知姓名的人鞠躬了,一言不發。
不一會,列車又停住了,這時有許多個身穿製服的警察來查車。伯爵夫人拿著許多張證件交給他們,而且指著車廂那一頭角兒上的漢子說:“那是我的侍從伊萬,護照在這裏。”列車終於再次開走了。這一晚上,他們彼此麵對,一言不發。
黎明時分,列車在來國境內某一個車站跟前停住的時候,那個不知姓名的人下了車,然後,他站在門邊說:“請您寬恕我,夫人,我現在違背了我之前的承諾,然而由於我,您竟缺少了侍從的人,我現在來替代也是理所當然的。您現在需要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