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術的進展》
人的思維多取決於性格上的傾向,其言論多取決於被灌輸的知識和主張,但其行為卻多取決於他們長期養成的習慣。所以馬基雅弗利理所當然地指出(盡管是在談一樁醜惡的事情時指出),不可信性格的力量,不可信言辭之豪邁,除非它們能被習慣證明。這位史學家所談的事例是:若要使刺殺君王的陰謀獲得成功,主謀者就不可隻信賴行刺者性格之凶殘或誓言之豪邁,而須挑選一名雙手已沾過鮮血的殺手。然而馬基雅弗利不知會有位克萊芒,不知會有位拉瓦亞克,不知會有位若雷吉,亦不知會有位熱拉爾。但盡管如此,他的話仍然基本正確,性格的力量不如習慣的力量強大,隻是對誓言的力量已應刮目相看。如今宗教狂熱如火如茶,以致從未聞過血腥的人提起刀來也和職業屠夫一樣毫不手軟,在暗殺行刺方麵,誓言的力量已同習慣的力量旗鼓相當。不過在其他方麵,習慣的支配地位仍隨處可見,以致你會驚訝地發現,世人在宣誓、保證、許諾和誇口之後,依然一如既往,一仍舊貫,仿佛他們是一些傀儡或機械,全憑習慣的輪子驅動。此外我們還可見到習俗慣例的統治或專橫,其影響之大令人不可思議。印度的天衣教信徒竟會平靜地臥於柴堆上,然後自焚以獻祭,而且他們的妻子也都追求與丈夫一道葬身火堆。古代的斯巴達男孩習慣在狄安娜祭壇上受鞭答,甚至挨打的時候一聲不吭。我還記得在伊麗莎白女王時代之初,曾有位被判死刑的愛爾蘭叛逆者曾上書總督,要求吊死他時用藤條而不用絞索,因為依照愛爾蘭慣例,絞死叛逆者都用藤條。俄羅斯的東正教徒為了贖罪,會在盛滿涼水的大盆裏坐上一夜,直到身子被冰凍住。關於習俗對人精神和肉體的強大作用,可舉的例子還有很多。由此可見,既然習慣可主宰人的生活,那世人務須努力培養良好的習慣。
《新工具》
而正如在生活事務方麵,人的性情以及內心和情感的隱秘活動尚且是當他遇到麻煩時比在平時較易發現,同樣,在自然方麵,它的秘密就更加是在方術的擾動下比在其自然流狀態一下較易暴露。
《新工具》
說到人類要對萬物建立自己的帝國,那就全靠方術和科學了。因為我們若不服從自然,我們就不能支配自然。
《新工具》
我們還沒有把握能夠確定地說是否有一種虛空,無論是集於一塊或者是散於物體的孔隙之間。但有一事我則確信無疑,即留基伯和德漠克利特倡導虛空說時所持的理由(就是說,若是沒有虛空,那麼同物體就不能有時擁有和充塞著較大的空間,有時擁有和充塞著較小的空間)乃是虛妄的。因為物質明明能夠於空間中在一定限度內使自己或舒或卷,而無需有一塊虛空插人幫忙;因為空氣中並沒有比金子中大兩千倍的虛空—那若照他們的假定則是應當的。
《新工具》
數學一也是自然哲學的另一個主要部分,通常都把它看做同上麵講到的物理學和形而上學正相對立。不過我覺得要按事物的本質和明顯的順序講,我們應當把數學認為是形而上學的一個分支。因為數學的主題雖是數量,但並不是無定的數量,所以它是相對。
我們應該不應該承認,幾何學對於培養才智和訓練正確思維來說是一切工具中最有原因;而德漠克裏特學派所以把數歸於一切事物的最初原子,畢達哥拉斯學派所以把數認為是一切事物的原則同本原,也正是因為這個原故。事實上,在我們所知的各種形式裏,數學正是最抽象的,最可以同物質分離開的,所以要把它歸人形而上學裏,那是很適當的,而數學所以比其他各種具體的形式,都研究的精確,並正是因為這個原故。……
《學術的進展》
數學可以分為純粹的同混雜的兩種。純粹數學所研究的是有限的數量,這種數量可以完全脫離自然哲學的任何公理,它可以分為兩種,一種是幾何,一種是算術。幾何學所研究的是連續的數量,算術所研究的是不連續的數量。混雜數學以自然哲學的一些公理為主題,它所研究的數量是附屬於這些公理而且是在這種範圍內被決定的。因為離開數學的幫助,自然的許多部分,便不能了解得十分精致,解釋得十分明白,利用得十分熟練。最明顯的例子,如透視畫法、音樂、天文學、宇宙結構學、建築、機械等等藝術都是這樣的。不過在數學一方麵,我倒沒有看到什麼,隻可以說,人們對於純粹數學的精美作用還不十分懂得罷了,因為純粹數學是可以醫治智慧的許多缺點的,因為機智遲鈍時,數學可以使它銳利,機智遊移不定時,數學可以使它確定,機智太為具體事物所拘時,數學可以使它抽象。正如網球戲似的,本身雖然無用,可是它能使眼敏銳,身體靈活,令人進退自如,同樣,在數學中,那些附屬的、間接的效用,也不弱於那些主要的預期的效用。至於混雜的數學,我隻可以預言說,自然既是日益被人發現,那麼混雜數學的種類,一定也會增多。關於自然科學或自然哲學的思辨部分,我的話也就止於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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