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衍伸著手指在那張顯示灰色的地圖上點來點去,在旁人看來,卻是一個小女娃躺在草地上,對著天空來回比劃,天真可愛。
李莫愁收回視線,對陸展元一笑:“時候不早啦,我得帶師妹早些回去。”
陸展元不由自主地拉住她的手道:“再留些時候吧,我還不曾跟你形容南湖風光……”
李莫愁俏臉微紅,卻沒有收回手。
自家何嚐不想多留一會兒呢?雖初相識,但她卻仿佛與這位陸公子認識已久,惺惺相惜,而且陸公子博學多才,遊曆四方,不像她自出生至多去過山下,聽著他細細說道,自個兒也似跟著去了許多地方。可惜,這會兒孫婆婆說不得都醒了,她們再不能耽擱。
她心頭思潮起伏,便對陸展元軟語道:“孫婆婆找我們不到,必會驚動師父的,我得回去了。”
陸展元方才聽她提起過師門,知曉孫婆婆是照顧她們的仆婦,就像他的奶娘一樣。他不舍地放開手中柔荑,長歎一聲道:“你要回去我攔不住,可我也要回去嘉興,不知何時才能再見你一麵哩!”話中多有哀怨,卻如女子一般。
李莫愁聽了,又是好笑,又是傷感。她也知曉兩人萍水相逢,各人自有歸處,必不能長久待在一塊兒,可聽到陸展元這樣說,心中暗自喜悅。
她對陸展元嗔道:“你若想見我,總是有法子的,何必把錯處推到我身上!”
陸展元訕訕一笑,心裏歎息。這回沒同家裏打招呼,自然不能久留,他得回去一趟稟了父母,再打點行裝過來不遲,便從身上解下一塊玉玨遞給李莫愁:“這是我長久佩戴的玉,就作為信物,姑娘可萬勿把我忘卻了。”
李莫愁畢竟不曾學會男女大防,她大大方方地接了過去,拿帕子妥帖包了正要放進懷裏,卻被陸展元截了過去。
“好繡功!”陸展元佯作不知女兒家羞惱,喜滋滋地看著手中的絲帕,“這是甚個花兒?”
要換做別家閨秀,帕子落入男人手裏,定要驚慌失措的,李莫愁隻急了片刻,也就淡定了,不過就是方帕子罷了。
“我看書上說大理有一種花叫曼陀羅,便繡了來。”
陸展元去過大理,點點頭道:“除了沒有葉子,倒挺像的。”他頓了頓,低聲道,“曼陀羅隻紅花配綠葉,正像我站在姑娘身邊……”
李莫愁臉生紅暈,睨他一眼道:“好話兒,誰不會說?”她想著兩人即將分別,說笑的心淡了下去,心裏升起一股憂傷來。他回去了嘉興,還會回來嗎?
她歎了一口氣,柔聲道:“我身上壓裙的玉並不是天天戴的,沒甚麼意義,你留了我的帕子,便當做信物,莫給旁人看去,隻自家一個人在時看看,也別忘卻了我。”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正如那一聲歎息,漸不可聞。
陸展元見她同自家一般的難過,便小心翼翼地把帕子收了起來,反過來安慰她:“你就等我半月,半月後還是此地,我給你帶仙雲坊的堆紗花兒。”
兩人就此別過。
回去古墓的路上,龍衍悄悄打量李莫愁,見對方唇角含笑,神思不屬,一副正在回憶的樣子。這兩人之間的化學反應之大,完全超出他的想象,就算是原著注定兩人有一遭情劫,但親眼目睹,他還是覺得不敢置信。
不過是第二回見麵,正經說來,他們也不過聊天聊了半小時,可是看陸展元那樣子,已經是恨不得把家立刻搬到樊川,甚至搬到山上來,好與他師姐日日相見。他師姐也好不到哪兒去,滿臉都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意思。
他上輩子也談過戀愛,分手時卻沒什麼感覺,乃至於到後麵由養母介紹了對象,訂了婚,也不過是依照人生規劃按部就班,若說激情,還不如看電腦上的小黃片來得激動,實在沒辦法理解。何況若依照原著,這兩人既然如此相愛,且看陸展元也並非喜新厭舊的小人,後麵竟然會拋棄李莫愁另娶他人,也是令人費解。
龍衍抬頭問道:“師姐,陸哥哥萬一是個壞人呢?”
李莫愁嘴角笑意不減,一雙秋瞳盈盈地汪著喜悅。她慢悠悠說道:“壞人難道就沒有情嗎?隻要他對我是真心實意的,縱然是壞人,我也不懼。”
是啊,你當然不懼……你後頭變得比壞人還壞哩!龍衍聽了默默在心底吐槽。
“師姐,我要吃那種莓子。”他拽拽李莫愁的袖子,指著遠處低矮灌木中的鮮紅莓子喚道。
李莫愁嗔了他一句:‘果然還是個孩子!”雖然這樣抱怨,到底還是摘了些,要他自個兒掏出手帕包著。
她說這話似理所當然,全然沒想到前幾日自己也不過是個孩子,鎮日裏除了想著玩,就是如何偷懶不練功。想必世間女子大多如此,一旦有了心上人,仿佛一夜之間就知曉了世事,從孩子成了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