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十一年前陸展元與李莫愁成婚,何沅君就在陸家莊外偷偷觀禮,婚禮結束便傷心離開,武三通一路跟隨養女,兩人至此不知所蹤,一晃十一年沒有回去大理。武三娘獨自拉拔兒子長大,本來也相安無事,豈料去歲聽丈夫的故友提起依稀曾在嘉興附近見到他,終究多年夫妻,她放心不下,就帶著大兒子武敦儒和小兒子武修文一起來了嘉興。

他們一連數日都在嘉興附近奔波,到昨日確實找到了些許蛛絲馬跡,她大晚上追著丈夫離開客棧,武敦儒尚在熟睡,武修文卻醒了過來,偷偷跟著武三娘到了郊外,結果跟了一半路就丟了,又不知怎麼回去,就在郊外睡了一晚。

柯鎮惡在遠處聽到了第二個人的聲音,走過來不放心地問道:“芙兒,你在跟誰說話?”

郭芙立刻丟下武修文,跑到柯鎮惡身邊笑嘻嘻地拉著他:“大公公,我在跟個野孩子玩哩!”

“我不是野孩子!”武修文鬱悶地反駁,心情更加低落。

柯鎮惡拍了郭芙一下,他聽出麵前不過是個年紀尚小的男孩子,就輕咳一聲問道:“小子,你姓什麼?”

武修文見麵前這人撐著鐵拐,走路一跛一跛的,且兩鬢如霜,形容枯槁,雙眼翻白,竟然是個瞎子,不免幾多畏懼。他眼珠子轉了轉,心裏琢磨著是不是要逃跑。

柯鎮惡性子極烈,又是個瞎子,見男孩一言不發,不由煩躁起來。他踏上一步,左手探爪一般猛地向前抓住了武修文的手臂。

武修文嚇得大叫一聲,隻覺那老者五根手指有如鐵鉗,又長又硬。他心中害怕起來,微微一掙,竟是動也不動,當下手臂一縮一圈,使出母親所授的小擒拿手功夫,手掌打個半圈,向外逆翻。柯鎮惡沒料到這小小孩童竟有如此巧妙手法,被他一翻之下,竟爾脫手,“噫”的一聲輕呼,隨即又抓住了他手腕。武修文運勁欲再掙紮,卻怎麼也掙不脫了。

柯鎮惡放輕了聲音,問道:“小子別怕,你究竟姓甚麼?”

武修文叫他逮住了胳膊,這回不敢不回答,隻得道:“我……我姓武。”

柯鎮惡又問道:“你說話不是本地口音,從那裏來的?你爹媽呢?”說著放鬆了他手腕。武修文想起一晚沒見自家娘,不知她有沒有發現自己不見了,聽他問起,險些兒便要哭出來。郭芙長到如今還沒見過同齡的男孩子,更別提這個男孩子竟然還哭鼻子,便刮臉羞他,唱道:“羞羞羞,小花狗,眼圈兒紅,要流油!”

武修文原本想哭,這下硬忍住了,昂然道:“哼,我才不哭呢!”當下將母親尋找父親,自己偷摸跟出去,卻在黑夜中迷路等情況說明了,他心情激動,說得大是顛三倒四,但柯鎮惡前後聯係也聽出了七八成,又問知他們是從大理國來,父親叫作武三通,最擅長的武功是“一陽指”。

柯鎮惡心中已經了然,就道:“你爹爹是一燈大師門下,是不是?”

武修文大喜,忙問他:“是啊,你認識咱們皇爺嗎?你見過他沒有?我可沒見過哩!你見我父親沒有?”武三通當年在大理國功極帝段智興手下當禦林軍總管,後來段智興出家,法名一燈,但武三通與兩個孩子說起往事之時,仍是“咱們皇爺怎樣怎樣”,是以武修文也叫他“咱們皇爺”。

柯鎮惡道:“我也沒機緣拜見過他老人家,久仰‘南帝’的大名,好生欽羨。這女孩兒的爹娘曾受過他老人家極大的恩惠。如此說來,大家也不是外人。你可知你家住的客棧叫什麼名字,我送了你回去,否則你媽找你不到,定要急瘋啦!”

郭芙不樂意,但是這種時候柯鎮惡可不管她,沒一會兒她就撅著小嘴自個兒跟上去了。

武修文不記得客棧的名字,不過進了城裏,客棧也就那麼幾家,柯鎮惡帶著他一家一家地走,到了靠近東邊城門的一家客棧時,他大喊一聲,往前跑去。

郭芙咦了一聲,隻見一個穿著灰色衫裙的中年婦人滿臉彷徨立在客棧門前,她看見武修文的時候也喊了一聲,抱住了撲入懷裏的兒子。這人正是武三通之妻武三娘。

武三娘狠狠拍了兒子幾下屁股,責問道:“你去了何處?可知我找不到你有多麼著急?!”

武修文哭著道:“媽,我半夜跟著你後頭出去的,到了郊外跟丟了你,又不知道怎麼回來,就在外頭睡了一晚,剛才遇到了一個老伯伯,他送我回來的。”

武三娘這才站起來看向柯鎮惡和郭芙二人,隻當這是一對好心的爺孫,就福了福,感激道:“多謝兩位送我兒回來,隻是這會兒有件極要緊的事情要辦,不如你們留給小婦人一個地址,待小婦人回來,定登門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