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靖怒喝一聲:“芙兒!”他氣得胸口起伏,虎目圓睜,斥責道:“過兒是爹爹義弟的兒子,他怎麼會是小叫花子?!何況你一個女孩兒家,天天出口就罵人,還有沒有家教!?我往日還是太過於依慣你,不但沒讓你變得懂事,反而變本加厲地驕縱了!”
郭芙長到如今哪裏被他這樣責罵過,小臉唰的一下就白了,緊接著又紅了徹底,眼淚含在眼裏直打轉,要掉不掉。
黃蓉見女兒這樣,雖然也覺得不好,還是心疼不已。她將郭芙抱起,不讚同地看向郭靖,道:“靖哥哥,就算芙兒有什麼不好,你也不該在旁人麵前責備她,叫她如何下得台來?爹爹還在等著咱們呢,快些走吧!”她心裏終究有點不滿,竟然加快腳步,沒幾下就把郭靖幾人甩在了後頭。
郭靖永遠都對妻子沒轍,他也知道黃蓉滿口狡辯,都是在包庇女兒,偏偏啞口無言。他重重歎了口氣,轉頭看看楊過,見少年低了頭不說話,以為他委屈的不得了,更加愧疚。
“過兒……唉,都是我教女無方,你,”他歎來歎去,話也說不好,“你就多包容些罷,芙兒性子直率,說話有口無心,但是她畢竟年紀小,沒有惡意的。”
楊過低著頭似乎妥協了,臉上卻滿是厭惡。他一生最受不了人家瞧不起他,郭芙年紀小又如何?難道她殺了人,也能因為年紀小就抵賴罪過嗎?!
柯鎮惡杵著鐵杖,冷冷在旁道:“靖兒,我看你就是太慣著小丫頭,小時候尚且有我們護著她,日後她若去了外麵得罪了人,誰會原諒她?”
郭靖徒勞地歎氣,沮喪的就像一條大狗。他心裏暗暗下定決心,往後定要好好管束女兒,讓她變得像程瑛一樣也就夠了。
黃藥師早年在桃花林深處建了幾處錯落有致的精舍,後來黃蓉降生,島上多了些啞仆,精舍便又添了幾棟,屋與屋之間有木質或是石子的小路連接,抑或一段垂下花藤的遊廊,中間有花還有個養魚的池子,一架秋千落在高高低低的花叢裏,有時候隨風輕擺。
郭靖好容易帶著三個孩子和柯鎮惡一起出了桃花林,就看見黃蓉身條窈窕背對他們站在秋千前麵,他不由大喜,走過去喚道:“蓉兒!”
黃蓉回身嗔他一眼,一副好似什麼也沒發生過的樣子,對楊過幾人道:“以後這就是我們住的地方。左邊籬笆後頭那三間屋子是我爹的居所,你們千萬別去打擾,最右邊外頭這間大武小武你們倆兒住,中間是大師父的房間,過兒你就住在裏麵那間屋子罷。”她又道,“我和你郭伯伯,還有芙兒,都住在遊廊那邊的院子裏,倘若有事,你自來找我們便是。”
楊過麵色平靜,點頭道:“過兒知道了。”
不同的經曆早就不同的處事風格,也會成就不同的命運。那一世的楊過從未有過安逸平穩的生活,在滿心倉皇和不安分裏來到了桃花島,內心自卑而敏感,受了委屈也不肯哭訴,他的隱忍反而讓黃蓉覺得他心機深沉,十分厭惡,最後才會在種種不公之後爆發傷人,被郭靖發配去了終南山。
然而現在,他是個內心富裕的人。也許從小的經曆讓他還是擁有一副驕傲敏感的性子,但是龍衍的幫助,讓他有了自信,有了屬於自己的家,他有朋友有後路,願意跟著郭靖夫婦到桃花島來,不過是為了心裏頭對親情的那一點渴望,縱然發現現實並不如自己所願,心裏也不至於落差太大。
反正桃花島也不是他的家。
過了幾日,幾個小孩慢慢適應了島上的生活,變得活潑起來。
程瑛就住在黃藥師旁邊那一間屋子裏,她性子和順乖巧,自從拜了黃藥師為師,尋常就將他當做自己的父親對待,進出都跟隨著。黃藥師原是心裏一動收了她做徒弟,見她乖巧可愛,也漸漸開始教她武功和醫毒。
郭芙托著桃腮,蹲在地上抱怨道:“瑛兒,你還要揀藥到甚個時候?咱們去蕩秋千吧!”
程瑛坐在一張竹椅上,俯身將混在一起的藥草好雜草分開,聞言笑道:“這是師父布置的功課,等我做完了,就陪你去玩,可好?”
郭芙雖然調皮,在她麵前倒還算聽話,隻得失望地歎口氣,心裏卻在琢磨:不知道大武小武去了哪裏玩耍,現在去找他們可還來得及……
大武小武正在兩忘峰後頭的亭子邊捉蟋蟀。要說在山中可供玩樂的東西,那就多了。春天可以摘花踏野,在溪水裏撈那桃花蝦和桃花魚;夏天下水衝涼,早上去趕海,夜裏捕捉螢火蟲;秋天摘果子,燒葉子堆烤栗子,去山裏拾野;到了冬天,在林子裏挖了陷阱還能捉野豬,窩在屋子裏烤黏米條,暖和的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