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過這時候正小心翼翼地從廣場邊緣穿過,借由那些低矮的灌木遮掩身形,一點點接近了大殿。幾步之外刀劍兵器相交的鏗鏘聲不絕於耳,廝殺怒吼聲聲不斷,隻聽得人心裏發慌。他心道:龍衍到底在不在這鬼地方?要是在,是否安然無恙?

他心中暗自擔心龍衍,那一頭卻因為郭靖的闖入而在轉瞬之間就改變了局麵。

郭靖視敵人為等閑,鐵膝跪下利落向馬鈺等磕了三個響頭,口中恭敬道:“弟子郭靖前來拜見。”馬鈺、丘處機、王處一微笑點頭,舉手還禮。一旁盤膝而坐的尹誌平忽然叫道:“郭兄小心!”郭靖耳朵微動,聽得腦後風響,便知道有人突施暗算。他竟不站起,直接雙肘撐地反身騰空而起,再落到地上時雙膝順勢撞出,正中偷襲的兩人背心“魂門穴”,那二人登即軟癱在地,成了他膝蓋之下的兩個肉蒲團。

楊過這時候正好從一旁偏殿門溜了進來,將這一幕看進眼底,不由倒抽一口氣,隻覺得胸臆起伏,激動不已!

馬鈺老臉蒼白,虛弱一笑,說道:“靖兒快起,十餘年不見,你功夫大進了啊!”

郭靖站起身來,擔憂地看看他,問道:“道長,這些人怎麼打發?”馬鈺尚未回答,眾人身後響起一陣充滿嘲諷的笑聲。

所有人無論是站是坐,都轉頭望去。

隻見身後站著三人。發出笑聲的就是居中那人,眾人見他身著大紅盤金的窄袖勁裝,腰纏黑封,身材修長卻並不強壯,一頭黑發且不紮起,隻用金環束在肩膀一側,皮膚微黑倒唇紅齒白,雙手抱肘,神情似笑非笑。那人左邊站著一名苗裝女子,右邊一個光頭莽漢。三人太陽穴都高高鼓起,可見都是內力深厚、一等一的高手。

郭靖見他們來者不善,然而氣度沉穆,與甚餘敵人大不相同,當下不敢輕慢,抱拳說道:“敢問幾位有何貴幹?”

那紅衣青年嘿嘿笑道:“你到這裏又有何貴幹?”口音不是官話,倒不像中原人士。

他明顯是在挑釁,郭靖卻似聽不出來,朗聲道:“在下是這幾位師長的弟子,師長有難,自然為救急而來!”

紅衣青年冷笑一聲:“我真瞧不出,全真派中居然還有你這等人物。”他年紀看著就比郭靖小了許多,但說話甚是無禮。

郭靖本欲分辯自己並非全重陽宮弟子,但聽這人言語不莊重,便心生怒氣,他本來不善說話,也就不再多言,隻道:“不知幾位與全真教有何仇怨?這般興師動眾,放火燒觀?”

要是龍衍在此,尹誌平定然就會跟他指出,這幾人分明就是朝陽神教的教主並左右護法,紅衣服的哪裏是什麼青年,分明是那女扮男裝的白蓮河!可惜龍衍不在,而郭靖對前因後果並不了解,他再山下隻聽矮瘦二道大致說了幾句,焉能認出人來?

殿內眾道雖知道此人乃女子,心中仍舊存疑,無他,實在此人舉止毫無女氣,就連聲音也不知使了什麼秘法,聽起來與二十來歲的青年並無二樣,氣質更是颯然桀驁,不說女子,縱是當世男兒,比他不如者也大有人在。

白蓮河上下掃了郭靖一遍,慢悠悠道:“你是全真派後輩,此間且容不到你來說話。”

郭靖險些噎住,忍氣道:“你們如此胡來,未免也太蠻橫!”

此時外頭的火已快蔓延到主殿,白蓮河手扶腰上長劍,笑道:“江湖上無非是強者存弱者死,說到蠻橫,我們也比不過你們大宋的酷吏……如此好了,你隻要接得了我三十招,我就饒了這群牛鼻子老道,怎麼樣?”

郭靖濃眉豎起,一言不發就探出右手,雷霆之間已然抓住他的佩劍劍穗,猛往懷裏一帶,他若不撒手,就要被拉將過去。

這一拉之力如同千鈞,白蓮河微微一笑,反手握住劍柄,身體竟巋然不動。

郭靖不由微感驚訝:“此人年紀不大,居然抵得住我這一拉,也不知是個甚麼來曆?”當即手上加勁,喝道:“撒手!”

“不放又如何!”白蓮河輕叱一聲,握住劍柄反身朝他懷裏撞了過去,借力打力,將劍抽出。郭靖猛地朝後翻身疾退數十步,兩人相互對峙,氣氛一觸即發。

郭靖內心震動。他武功不敢說絕無敵手,但除卻四位武功絕頂的前輩,也少有勢均力敵的對手,今日竟碰上了一個,何況這一個年紀輕輕,要說起來,還是他落了一乘,占了內力深厚的便宜。

白蓮河卻心中微微抽了口氣。他自己心懷天大的秘密,來到這世間本就不尋常,隻當自己將來必定登頂,路途之中縱難免阻礙,終究也會踏平過去,沒想到今日卻教他遇上了攔路的大石頭。他心知肚明,對方內力遠勝自己,一時之間自己或與對方難分高下,但勉力也堅持不過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