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來到後山活死人墓前,見一個小小的菜圃鬱鬱蔥蔥,一名中年仆婦躬身在給菜圃澆水,菜圃旁一麵陡然石壁,掛滿了藤蔓,遍布青苔,外有一塊大石,隱約可見“活死人墓”幾個字在其上。

郭靖見那龍姓少女緩步上前,也不知手按在何處,石墓的大門轟然朝一側打開,露出裏麵一條長長的墓室甬道。

這活死人墓雖然號稱墳墓,其實是一座極為寬敞宏大的地下倉庫。當年王重陽起事抗金之前,動用數千人力,曆時數年方始建成,在其中暗藏器甲糧草,作為山陝一帶的根本,外形築成墳墓之狀,以瞞過金人的耳目,又恐金兵終於來攻,墓中更布下無數巧妙機關,以抗外敵。義兵失敗後,他便在此隱居。是以墓內房舍眾多,通道繁複,外人入內,即是四處燈燭輝煌,亦易迷路,更不用說全無絲毫星火之光了。不過這都是之前了。

現在楊過跟著龍衍從入口走進古墓,甬道兩旁雖還是人甬立燈,不過地上鋪了毯子,一路過去並不顯得陰森。到石室後,郭靖楊過都不由為其中陳設之華麗而目瞪口呆。

龍衍站在石室中轉身,目光冷淡地看著郭靖,道:“郭大俠,你也知道我古墓派在何處了,請回吧。”

郭靖猶豫片刻:“這……”他實在不放心過兒,且過兒拜師這件事完全超出了他的計劃,讓他不知該怎麼辦才好,要是楊過拜進全真,隻怕這會兒他都已經在山下了。

楊過見他眼裏焦急神色,難免動容。郭伯伯對他的感情是真是假,易為識別,可惜郭伯母於他的成見太深,否則他也不會同意離開桃花島。他暗暗歎氣,對郭靖說道:“郭伯伯,您放心走吧,我既拜了師,就是大人了,會自己照顧自己的。”

郭靖望他神情堅定,隻得接受了現實,歎道:“罷了,你要好好同你,同你師父學武。日後郭伯伯再來看你!”

他提及龍衍的師父身份多少還有些不自在,然而那少女對他言語之間的不信任視而不見,如同冰雪雕成一般冷冰冰地站在旁邊,這份淡定同她的年紀相較,也實屬難得了。

郭靖很快下山離開。

洪淩波見沒了外人,心裏一鬆,麵色也沒那麼冷峻了。她瞥了楊過一眼,走到龍衍跟前問道:“師兄,你當真要收這個小子為徒?”她自然是不喜歡楊過的,不僅為著師兄對他的看重,更因為這個叫楊過的小子一看就行為不羈,難以管教。

龍衍素來以長者自居,看待洪淩波就跟看待自家小姑娘一樣,隻當她獨慣了,不喜他人爭寵,便安慰一笑道:“別耍脾氣,去廚下看看可有什麼菜蔬,讓朱娘整治一桌,晚上咱們一起好好吃一頓。”

洪淩波縱然心中不滿,見師兄這樣說了,便抿了嘴,依言去了。

龍衍這才鬆了口氣,轉身看向楊過。卻見楊過一雙漆亮的黑眸緊緊盯著自己,一眨也不眨,其中有多少驚喜多少疑惑,自不必多說。

“你跟我來。”他對楊過道。

兩人一前一後穿過石室,來到另一條甬道,甬道一側的幾個石室就是古墓眾人的居所。龍衍打開其中最大的一間石室,等楊過進來後,複又關閉。畢竟他們接下來的談話實在不宜讓人聽見。

石門一關上,楊過立刻迫不及待地問道:“龍衍,是你嗎?”

龍衍微微一笑:“好久不見。”

兩人不約而同地想起在嘉興那個寒窯相遇的一幕,之後幾番相見,都有種一見如故的感覺。對龍衍而言,他在這個世界裏正兒八經稱得上朋友的人實在不多,楊過恰算得上一個,何況此人還是他的徒弟,未來數年的同路人。雖然龍衍並不沒有發現,但是他從一開始對待楊過就與其他人不同。

楊過印證了自己的猜測,卻更加震驚,也很困惑。這間石室布置舒適大氣,此時一旁條案上點著一支蠟燭,光線昏暗,他看過去,見對麵那人麵貌分明熟悉,可又格外陌生。這也是廢話,當初龍衍一身富家子的打扮,如今卻是皓如白雪,一塵不染的紗裙,焉能一樣?

他訥訥道:“你為何,為何這幅打扮?”

龍衍反而坦然得很,他自幼男扮女裝,羞恥心節操什麼的早就丟掉了。見楊過滿臉通紅,眼睛卻不住地瞅著自己,竟然忍不住調笑一句道:“我這幅打扮難道不好看嗎?”

光是這一來一回的對話,就已經顛覆了原著了。

楊過是個混不吝的主,你要是正兒八經地對他,他還未必怎麼著,可想要從言語上戲弄他,那可就是踢到了鐵板上了。他黑眼珠子一轉,笑嘻嘻上來摸了一把龍衍的臉:“好看是好看,我當初就說過你是個小美人兒,你還偏不承認,現在一看,可不是美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