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衍輕咳一聲,道:“我之前發現一個不錯的地方,正適合練功。”
楊過道:“甚麼不錯的地方?”他和龍衍幾乎從早到晚都待在一處,基本上龍衍去哪裏他都會跟著,怎麼會有龍衍知道而他卻不知道的地方?他跟著龍衍離開古墓,一路往山坳那邊走。等繞過山坳,一大片紅色的花叢如同一道天然屏風,再加上四周樹蔭藤蔓垂掛,圍成了一個半封閉的空間。
龍衍指著花叢道:“瞧,我們正可以一人一邊練功,這地方再合適不過了。”
楊過看了看花叢,又躍上樹去,四下張望,見東南西北都是一片清幽,隻聞泉聲鳥語,杳無人跡,倘若要避開人群,確是個不錯的來處,心道:“師兄果真不喜歡洪淩波那丫頭,否則既有這種好地方,何必拒絕那丫頭呢?”本當是高興的,不過一想到他和龍衍也得在這地方練功,中間還有一層花牆擋著,那一點微末喜悅又沒有了。
龍衍還看著他笑,問道:“過兒,你覺得怎麼樣?”
楊過皮笑肉不笑道:“師兄,這真是咱們練功的好所在,你在這邊,我到花叢的那一邊去。咱倆都解開了衣杉,可是誰也瞧不見誰,豈不絕妙?師兄果然選的好地方!”
可惜龍衍卻沒能體會到他語氣裏那一點兒鬱悶。
當晚二更過後,師兄弟二人來到花蔭深處。靜夜之中,這裏的花香聞起來更為濃鬱。龍衍先將修習玉女心經的口訣法門說了一遍,楊過問明白了其中疑難不解之處,二人才各處花叢一邊,解開衣杉,準備修習練功。
楊過快速脫掉衣服擱在一邊,然後清清嗓子問道:“師兄,你好了嗎?”
對麵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挲之聲,然後才響起龍衍略微不自在的聲音。
“我好了。開始吧。”
楊過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視線卻總也忍不住飄到麵前的花叢上,仿佛能透過這片厚厚的花牆,直接看到對麵那人。他上回與師兄裸裎相對,已經是一年前的事情了,那還是盛夏時節,他們兩人露宿野外,於溪水中互相擦背。不知道過了這麼些時日,師兄後背上那道樹枝的刮痕消退了沒有,皮膚是不是還那樣蒼白,腰肢是不是還是那麼瘦削……
“過兒?”
龍衍久等楊過的手臂不至,忍不住開口道:“你在幹什麼呢?快些伸手過來。”
楊過猛地回過神,左臂透過花叢與龍衍的一手相互貼合,兩人的手掌貼合,一個火熱,一個冰涼,氣息彼此交融,隻要誰在練功時遇到難處,對方受到感應,立時能運功為助。兩人自此以夜作晝。晚上練功,白日在古墓中休息。時當盛暑,夜間用功更為清涼,如此兩月有餘,相安無事。
那玉女心經共分九段行功,龍衍已順利地練到第七段,楊過也已緊跟其後,練到第六段。這一晚兩人隔著花叢各自用功,全身熱氣蒸騰,將那花香一薰,更是芬芳馥鬱。漸漸月到中天,再過半個時辰,兩人七段與六段的行功就分別練成了。
就在這時候,突然間山坳一側傳來腳步聲響,因為此刻正是夜深人靜的時候,腳步聲便格外明顯。很快就能聽出是兩個人在一麵說話一麵走近。
這玉女心經單數行功是“陰進”,雙數為“陽退”。楊過練的是“陽退”功夫,隨時可以休止,龍衍雖然同為男子,但要與他配合,隻能練“陰進”,然而“陰進”卻須一氣嗬成,中途不能絲毫停頓。有人來的時候他用功正到要緊關頭,對腳步聲和說話聲全然不聞。楊過卻聽得清清楚楚,心下驚異,忙將丹田之氣逼出體外,吐納三次,止了練功。
隻聽那二人漸行漸近,語音既熟悉又陌生,一個卻是他這一年多跟著龍衍見過數次的尹誌平,尹誌平的聲音他是能聽出來的,另一個人直到走近露出麵容,楊過才認出來,正是他初到重陽宮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那個趙誌敬!
兩人越說越大聲,竟是互相爭辯起來。
趙誌敬道:“尹師弟,這事情你再抵賴也是無用,我去稟告丘師伯,憑他查究罷。”
尹誌平怒道:“你苦苦逼我,為了甚麼難道我就不知?你不過想做第三代弟子的首座弟子,將來好接任掌門一職罷了!”
“這倒是可笑!”趙誌敬冷笑道:“我怎麼想的你且不必管,倒是你,你不守清規,犯了我教的大戒,怎配再做首座弟子?”
尹誌平氣得渾身顫抖,質問道:“請教師兄,不知我犯了甚麼大戒?”
趙誌敬大聲喝道:“全真教第四條戒律,淫戒!”
楊過聽了眉頭一挑,隱身花叢,偷眼向外望去,但見那兩個道人在月下相對而立。尹誌平臉色鐵青,在月光映照下更是全無血色,沉著嗓子道:“甚麼淫戒?”楊過注意到他在說了這四字後,立刻伸手按住劍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