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中人,大多慣用刀劍一類的兵器,雖形態各異,或狹長若槍,或短若手掌,但都脫不開刀劍這個範圍,是以武林之中多刀法名家,劍中精英,隻大江兩岸就不下十數位。以劍道而論,首推武當,昔年武當派創派始祖張三豐真人自創太極劍法六十四式,太極生兩儀,兩儀成四象,四象又分作八卦,八八六十四劍,極盡精妙,有若清溪流泉,連綿無絕,盡折天下使劍好手,是為武林劍法之冠。
劍為百兵之首,練的人雖多,但真正稱得上劍道高手的卻少之又少。劍道難成,在於一個精字,昔人公孫氏,名器動四方。這個名器,說的便是劍。長劍清雅風liu,武林中的名士清客,大多喜歡使劍,就連一些文人騷客,也樂於負劍而行,一則防身,二則有增風度。練劍之道,以悟性為先,勤奮其後。悟性有別,這裏的悟性當然說的是於劍道一途的領悟力,常言說的天資過人,自然也是就單方麵而論,精通詩詞,未必精於音律,精於音律,未必精於棋道,精於棋道,未必精於品茶論酒,以此而論,縱然狀元之才,若是談論劍法,卻是不如一個普通的劍手了。世上三百六十五行,行行自有它獨特的玄奧之處,得隴複望蜀,這山還望那山高,東打一拳,西踢一腳,自是萬事難成。人世亦如沙礫相若,金沙自然少之又少,大多皆是凡石平沙,就算有人於劍道有超卓天才,卻又未必就會練劍,縱算練劍,卻又未必勤奮,是以,練劍極易上手,卻稀有精深大成者,劍法的高低差距,便再也明顯不過,江湖之上,劍法孰高孰低,人人皆心知肚明。
劍道如此,刀道卻迥異不同,放眼整個武林,實難說出一位讓人心悅誠服的超卓刀手來。刀為百兵之王,磅礴大氣,縱橫揮闔,有若長江大河,洶湧無前,武林中的豪俠義士,對刀卻情有獨鍾。劍道精深,刀法卻占了博大兩個字。世上無論任何事物,隻要跟博大扯上了關係,優劣勝負之數就難於分辨了,刀道便是如此,刀法易成,卻難有大成,若論刀法中的強者,塞北大漢堂堂主孟高峰的大漠刀法,漠北郝連世家的雪峰刀法,長江十二連環塢瓢把子“屠鯊龍頭”楊罡的百勝刀法均各有強處,實是難分高下。
刀劍固然難成,一些奇門兵刃,譬如鞭、索、鐮、圈輪等,尋常武者連想都不敢想,拿在手裏固然嫌之不太美觀,習練起來更是不易。體積稍小、形狀規矩一點的鐮鏟鉤釜還好,若是幾米開外的長鞭利索,要想練出點名堂來,藉以製敵取勝,除非勤磨苦練,下幾十年的苦功,別無他途,而且,若無特殊天賦,莫說傷敵,自己都難免受累。拉木措手中的毒鞭長逾三米,卻舞得得心應手,縱橫自如,已是頗有造詣。拉木措這路鞭法看起來古怪之極,招招全然出人意料之外,舞動時雖然快捷利落,卻全然不帶絲毫破空之聲,直舞得漫天鞭影,再加上碧青青的亮光閃閃,煞是好看,招招擊腦襲胸,裹腹纏腰,粗看之下盡是虛招,但對手隻需半點不留神,便會中鞭受傷,甚至中毒而死。李壞隻瞧得暗暗稱奇,心道:以前聽師傅老兒提起魔門“誘惑之眼”、“群魔魅舞”及“天魔解體大法”之外,亦曾說起尚有一套歹毒的“屠龍鞭法”,拉木措手中的鞭使叫屠龍鞭,卻不知與這套鞭法有何聯係,便有心看個完全,隻是遠遠地滿場遊走,躲來閃去,並不出招相擊。拉木措見李壞一味閃避,一根長鞭舞得更加急了,隻將一根三米長鞭舞得風吹不進,雨潑不透,但見暮色下一道道藍汪汪的光芒閃來爍去,詭秘異常,卻轉換了打擊方位,鞭梢鞭身盡向李壞下身抽擊而去,顯是意欲逼迫李壞正麵出手。但李壞輕功卓絕,江湖之中幾無匹敵之人,他見拉木措鞭勢來得怪異無比,便又向外縱開了數尺,隻顧繞著全場遊走,遠遠地轉著圈子,隻見一團白色的人人影繞場急疾,一圈快過一圈,拉木措的長鞭雖然有若靈蛇出洞,迅捷詭奇,卻仍是鞭鞭落空,哪裏沾得到李壞身子半點?鞭梢擊打在不幹不燥的地麵之上,嘭嘭聲響,隻打得泥塵飛揚,但見場中東一道鞭痕,西一處淺溝,在黃昏低沉色調的映襯下,顯得獰猙異常,劉姓老者諸人看得心驚肉跳,心道:“幸好剛才不是與這人對手,若是自己置身在這等威勢獰厲的毒鞭之下,焉有命在?”南宮纖纖雖見李壞麵帶笑容,輕鬆自如,卻仍是一顆芳心輕顫,十根手指緊握,頃刻間手心便已被汗水浸透。
伴隨著西邊天際最後一抹晚霞的漸漸逝去,夜幕終於降臨,近處的亭台寺院,遠處的青山翠柏,盡皆被淡淡的夜霧吞沒,天地逐漸地靜了下去,就象一泓深潭。拉木措長鞭舞得久了,喘息聲愈來愈重,麵現急憤之色,額上竟似有了細細的汗珠,長鞭也越舞越慢,鞭勢帶動的風聲卻越來越響,李壞亦隨之越奔越緩,卻仍是滿麵笑意,全無半點焦急之態,與拉木措相比顯是輕鬆得多了。隻見場中一個在賣命地揮鞭,一個卻如野馬般奔馳,用力似乎相若,顯而易見,李壞的功力比之拉木措要高上不止一籌,若不是李壞存心想看拉木措的鞭法,拉木措早就受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