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江中祭祀(1 / 3)

“八月十八潮,壯觀天下無。鯤鵬水擊三千裏,組練長驅十萬夫。紅旗青蓋互明末,黑沙白浪相吞屠。”此乃宋時詩人蘇東坡遊杭州錢塘江所作佳句。寫的是錢塘江江水潮湧之時,那百丈驚濤浩浩東來之象。那年正是永樂四年,時值正月,在杭州錢塘江岸邊一個小鎮酒樓上,正有一個少年道士,穿著水合服,手執青瓷茶杯,憑欄而坐,眺望著錢塘江,正是允中。

卻說此時距他得幹將劍已有四年光景,修行日久,元神已逐漸由陰化陽,法力修為已非往日可比。就在月前,他山中枯坐,運神練氣,可是一連十幾日,修為不見絲毫增長,問過師尊長眉之後,才得知遇見極大瓶頸,機緣一到才可勘破。如此又過十幾日,機緣之事毫無頭緒。他百無聊賴之中,突思憶起幼時之事,想著自己入山已有七年,空練就一身本事,反拋父母兄長在家,累年不見。如此心念一動,片刻難留,遂告知師尊長眉欲要返鄉,長眉直言他魔障在即,最好在山中靜坐,待劫過後,再言其它。但他歸心一起,整日夢魂顛倒,修為不進反退,於是以入世修行尋找機緣為借口,再三懇求,長眉無奈,隻得答應。

見師父準許,哪裏還能停留片刻,趕緊駕了劍光向東邊應天方向飛去。他數年間法力大增,不過半個時辰已過川、鄂、豫三省,行了千裏路程到了金陵地界。欲要歸家,突然覺得心念悸動,焦躁難安,他修道多年,早已心如止水,該不會有如此景象,趕緊袖占一課,竟是有機緣將至,但卦象卻是吉凶難定。他修為止步已有月餘,遇見機緣哪能不動心,也不管吉凶如何,按下劍光,順卦象指示又陸行了十多日,卻是到了杭州城。

其時明朝將天下分作兩京十三司(省),而杭州正是浙江省會。其位於中原腹地,每朝每代的王親貴族、文人墨客、商販走卒都常聚集於此,可說自古以來都是天下第一形勝之地。允中雖出家修道,但塵心未滅,加上機緣始終不現,故在此繁華之地不由多留了幾天。

這日一早,心念突動,想著錢塘江潮湧乃天下名跡,今來杭州卻是不能不看。於是駕起劍光,行至江邊,找了個小鎮僻處緩緩落地。鎮子雖小,但遊人頗多,也是熱鬧非常。又見鎮首開闊之地有幢酒樓,上了三樓去也不進雅間,尋了個靠窗桌子,點了壺清茶,倚欄而坐。他來時正是辰時初刻,金烏初懸,見錢塘江岸邊樹枝、樹葉和枯草上的霜露經日光照射,變成一團團淡霧輕煙,須臾又化成朝霞,美麗異常,覺得雖不如凝碧崖景色,卻也是差不了多少,於是喜滋滋看了下去。待至巳末午初,霧氣漸散,潮湧時辰也到,便見浪潮一層接一層滾滾東來,又過了片刻,浪頭已有三四丈,隻聽“轟隆隆”拍岸之聲,猶如雷鳴,允中自前世至今都未見過江海湧潮,看到如此波瀾壯闊之象,當下不由凝神遙望。

此時,允中正在讚歎天地自然之美妙,隻聽酒樓下有一陣陣喜慶敲打之聲傳來,向下一撇,卻是二三十人組成的儀仗隊,為首的四五十歲年紀,須發半白,穿著紅色官袍,上繡著鷺鷥鳥,顯是一縣之長。左邊跟著個身穿皂衣的精壯漢子,兩眉倒束,腰懸繡春刀,顯得凶惡。右邊跟著個年老巫婆,尖嘴細眼,顯得猥瑣。身後則跟著二十來個衙役,或兩人一對,或四人一對,抬著殺洗幹淨的馬牛羊三牲以及點心水果等物,最為奇特的是中間四人,抬著兩個用黑布遮著的竹籠。

允中知道古時神權最盛,鄉民結夥祭祀某地神靈也很常見,但此時見由當官的帶頭祭祀,想著儒家最忌怪力亂神之事,也感覺有點奇怪,不由多看了幾眼。隻見這隊人在酒樓前一拐,直向江水邊走去,這時想到這些當官的該是祭祀錢塘江中某位神靈。果不其然,這些人走至岸邊即停了下來,那二十多個捕快則惡狠狠驅散觀潮眾人,指揮手下搭起一座三尺高下,七八丈方圓的祭台,又將祭祀等物擺上祭台供桌。隨即那巫婆步履蹣跚走到祭台上,從懷中拿出祭文,尖聲讀道:“維永樂四年,歲次丙戌,正月甲子朔十五日,慶安知縣賈正明致祭於錢塘江龍神曰:仰惟聖神者,澤垂萬民,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萬世開太平......祈願來年風調雨順,五穀豐登。茲特奉三牲香魚致祭,惟神鑒欽。尚享!”祭文正氣宏博,想是出自名家之手,但巫婆口齒不敏,又尖聲怪氣,直聽得瘮人,且不多時,祭台周邊已聚集了百十個看熱鬧的百姓。

允中聽完,疑思:“這祭文也不難懂,不過最後所說‘香魚’是何意,難道將某種珍稀魚種獻於龍神吃?但此間隻有三牲在此,何來魚類?更何況龍是鱗甲類之長,怎肯吃自己子孫?”未容他多思,隻見圍觀百姓之中突然衝出三個漢子,手執刀劍,向祭台殺去。這些衙役見有人持刀劍衝近祭壇,離得近的七八個趕緊抽出佩刀迎擊上去,霎時間,一座祈神禱告的祥地變得刀光劍影,但衝擊進來的三個漢子明顯武藝高強,三兩下就將七八個衙役殺倒在地,允中見他三人未傷眾衙役性命,也沒插手。

那惡漢見七八個同伴被瞬間砍倒,怒氣迸發,和縣令低語了幾聲,走到三人麵前,惡狠狠說道:“你們三個是哪方強盜,敢到知縣老爺麵前撒野,可知俺金刀王五的厲害麼?”三人中穿白衣的說道:“呸,你這為虎作倀的衙門狗賊,也配與我們說話?吃我一劍。”說著用劍疾刺,那金刀王五看來劍迅速,趕緊抽出寶刀應敵。其他二人見兄弟與那王五纏鬥,各提刀劍,上來幫襯。想來雙拳難敵四手,不過幾回合,王五已被三人打的氣喘籲籲,難以抗敵。縣令見王五落入下風,將手一揮,其他捕快也加入戰場。

王五與三人打鬥,知道穿白那人是三人中武功最強的一個,指揮道:“兄弟們,這穿白的由我先應付著,待你們將那倆人擒下後,再來助我。”這王五身經數戰,經驗頗豐,知道先將兩個弱的擒下,再一起合圍一人就簡單多了。如此,場麵就是王五獨鬥白衣劍客,二十來個捕快鬥其他二人。至於看熱鬧的百姓,因怕殃及池魚,早已逃離,稍微膽大的也是遠遠相望。片刻,王五與白衣劍客已打鬥十來回合,那王五此時已知不是對方敵手,故而隻守不攻,隻是拖延時間。白衣劍客自然瞧出王五心思,招招狠辣,隻求速勝,殊不知急而生亂,先前劍刃還能突破防禦,擦著王五身子,後來卻是招招被擋,連王五近身都不能。王五看出白衣劍客劍法逐漸慌亂,暗暗心喜,想要反守為攻,突然見對方向空中一跳,使了個白鶴展翅,露出極大破綻,趕緊化作攻勢,使了招長蛇入洞,向白衣劍客胸膛砍去。

允中看到這,不由叫道:“妙計、妙計”。原來卻是白衣劍客知道己方人少勢弱,不能久戰,故而故意賣了個破綻。見王五金刀砍來,知他中計,趕緊變換招式,使了一個神鷹抓兔,躍到王五後背,將劍刺去,王五聽見腦後生風,知道中計,但他此時身在空中,無法借力,身形轉換不得,隻得閉目等死。但那白衣劍客許是不想害他性命,將劍微轉,朝王五右臂一刺,卻是將他筋骨挑斷,無法持刀再戰了。允中見那白衣劍客豐神挺秀,劍法攻守有序,正大光明,又聽他言語,知他不是惡人,又見他本有殺死王五機會,卻手下留情,隻刺右臂,不由對白衣劍客好感大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