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傑的小心思幫了謝觀星大忙,一個心亂如麻的通道,如何能看的住謝觀星。
一改方才走馬觀花的模樣,謝觀星改變了自己的行事風格,對於查訪的農戶,時而快說快走,時而又嘮嘮叨叨雷打不動。這變化無常的節奏很快就讓通道何健疲憊不堪,其人堅持了不過一個時辰,便失去了守在謝觀星身邊的興趣,往往是叫開了門,就獨自一人坐在門前的台階之上,靜等著謝觀星問完話自己出來。
何健的大意和分心,讓他忽略了一個細節,比如為什麼這一戶人家,謝觀星進去的時間略長了一點?如果他能抬頭瞅上兩眼,一定能找到答案,因為這戶人家門上懸掛的,也是黃色燈籠。
看著麵前的這位“老者”,謝觀星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其人滿頭白發混亂不堪,麵黃肌瘦之下,深陷的眼窩讓整個麵部看上去恍若骷髏。而其人眼底遍布的血絲,更是讓人懷疑,這“老者”近段時日是不是從沒有過像樣的睡眠。不過有一點,倒是讓謝觀星感到有些詫異,這樣的“老者”,卻有著一副極不相襯的白淨牙齒,隻是這副看上去很不錯的牙齒,又偏偏缺失了數顆。
也許是進來的有些匆忙,這戶人家未能及時收拾好房中桌案上擺放的物什,這讓謝觀星再次有了發現。
桌案上擺放的是一些上好的糕點和幾套體麵的衣物,而一枚穿著紅繩的大錢,就壓在那些衣物之上。
謝觀星眼中的驚奇,雖然讓那戶人家的“子女”很快就反應過來,三兩下便收走了衣物。可那“老者”身上的麻衣,卻總不能當著謝觀星的麵脫下來。
對於這名老者的詢問,在那些怎麼看年齡都不小了的“子女”的緊張關注下進行的並不順利,這倒不是因為有人攔阻,而是那“老者”的狀況,根本就說不出什麼。不論謝觀星問到哪裏,那老者都神情恍惚,眼神呆滯,似乎對謝觀星的問話沒有一點興趣,其人隻不停的扭動自己僵硬的脖子,定定望向身邊的兩名“子女”。即便是在其“子女”的提示之下,難得有了些回應,卻又多半是“不記得了”,“想不起來了”之類的話語。無奈之下,謝觀星隻得向一旁的兩名“子女”展開詢問。隻是這一次,謝觀星半句也沒有提及正撫令程慶,他更關心的是,這村子裏為何就隻見得這幾個老人?
對方的反應讓謝觀星再次感到迷惑,那些“子女”在聽到謝觀星拐彎抹角的詢問之時,皆是一臉苦笑的望向了那名老者。這種反應,完全出乎謝觀星的預料,但很快他就得到了答案。隻因為那位老者的一句話。
“爹!娘!雨生餓了!”
謝觀星越來越感到事情有些匪夷所思,前麵訪到的幾個掛有黃色燈籠的農戶家中,他都有見到了老人,隻是這些老人,要麼對自己刻意隱瞞,一臉的大義凜然;要麼欲言又止,在其家人的關注下麵露驚恐神色。至於那脖頸上懸掛的大錢,算上這一個,他一共見到了五枚,如果沒有這一戶的出現,他幾乎可以坐實自己最初的想法。可是偏偏因為這個並不年長的所謂“老者”出現,讓他的推測有了紕漏。
在涉川的史書上,曾有這樣一段關於古禮的記載。當年身處涉川發源之地的淩山人,曾經遇到過饑荒,考慮到種族的延續,崇尚古禮的淩山先祖們,為了不成為兒女的負擔,往往自入山中挖掘地穴,坐以待斃。而他們呆過的地穴,被當時的百姓們稱為“生墳”。
此後的歲月中,遭逢兵荒馬亂,亦有些村落為了讓青壯生存下去,強製將老人送往“生墳”並逼迫那些想要前去送些吃食的兒女,將食物統一分配。此等做法,必然使得送去的食物越來越少,而墳中的老人,後果可想而知。
謝觀星少時經常偷跑到曲館蹭曲,曲目“孝行記”中,恰好就有兒女前往“生墳”殉葬的一段唱詞,當年的謝觀星,對於曲中所提到的事情一直將信將疑,可來到了這個老君村,不知是為了什麼,他總覺得那些記載極有可能和這黃色的燈籠存在著某種必然聯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