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刀望生!”周謹在心中暗暗念叨。
以周謹的通達,不會想不明白柱國將軍薛紹送一把連雞都殺不了的殘刀給自己的意思。少殺幾個人,表麵上看,應該不是太大的難題,一來老君村逃過大火的村民本就剩的不多,周謹就是想多殺,也殺不了幾個。二來涉川國主單憫的旨意中隻是提到了追剿二字,並沒有說一定要斬盡殺絕。可老君村是什麼地方?他周謹若是隻能從字麵上去理解聖意,那麼就是他再活五百年,也做不了“京都提衛。”
“娘的,這不是難為我周謹嗎!若僅僅是抓幾個人,誰來不行?既然定要讓我周謹前來,那旨意中所含深意,傻子都看得出來。老不死的這時候送了把破刀過來,哪裏是想讓我撐撐自家門麵,分明是想讓人剝了我周謹的皮去撐他柱國將軍府的門麵!”
周謹會這樣想,自有他的道理,擁有道門庇佑的老君村,當今聖上說剿就剿,而自己派往落俠山的探子,直到現在,也一直沒有發出任何信號。將這兩點結合到一起,不難看出,聞名天下的隱月宗對於老君村的覆滅,要麼樂見其成,要麼就是因為某種特殊原因做出了妥協。可不論是出於何種原因,這老君村都已變成了一枚無足輕重的棋子。這時候居然有人敢強出頭,那麼他到底想幹什麼?
老君村的理戶張福自然不能殺,稍微知道些內情的人都明白這一點。此人雖說在民間籍籍無名,可若是放到皇家及玄門道宗,卻是無人不曉。究其原因,倒是涉及一個涉川皇室與道門的共同秘密。
數百年前,天下道門曾經選拔出宗內精英弟子組成了二十四青龍衛,同往涉川護衛當時的涉川國主。可其後卻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讓赫赫有名的青龍衛漸漸湮沒在歲月的長河中。不過,青龍衛雖然不複存在,其後裔卻沒有就此消亡,而是在醒言大陸各地開枝散葉。可是話又說回來了,若僅僅是青龍衛後裔,就是再了不起,充其量也就是一種驕傲的傳承,假如不守本份,那結局並不會比一個尋常百姓好到哪裏去。但是老君村理戶張福卻是其中的一個特例,其人家族數代編撰天下奇書《民心錄》,此書的“玄妙”令天下帝王與玄門道宗趨之若鶩,若是張福橫死涉川,傳將出去,終歸會折損自家國主的顏麵。基於這等原因,就算是聖上真的下旨讓他周謹殺了張福,周謹好歹也要仔細掂量掂量。而秘奏陳述不殺的理由,更是大有必要,否則誰能保證來日自己不會莫名奇妙的做了替罪羊。可是這其它涉案人等,周謹連想都不該去想,既然已經定了蠱惑不法之罪,當然是一個也留不得!
可是殘刀“望生”的出現,讓周謹確實有些進退兩難,若按著“望生”的字麵解釋,自然不會隻針對張福一人。柱國將軍或許到現在還不知道絕大多數村民已經葬身火海,這原本該是一個很好的推托理由,可偏偏就有那麼一些村民僥幸活了下來,這少殺一個給周謹帶來的麻煩與一個不殺又有多大區別?柱國將軍在此刻橫插一杠子,那杠子毫無疑問是插在了當今聖上的麵前,若是自己再收了其人贈與的藏刀,周瑾自問,從小到大,可就隻有這麼一個腦袋。
“周將軍可是想得多了?我那老丈人可沒有旁的意思!他倒是讓我問問你,可還記得這‘望生’因何得名?”
王哈兒的一句話可算是“救了”周謹的命,其人沉思半晌,隨即眼眉一挑,開口說道:“周謹自幼便常得老將軍教誨,如何會忘!周謹慚愧,這多年一直未能明白老將軍的良苦用心。此番多謝老將軍贈刀,周謹定當將其供奉於正堂,日日觀摩領會,定不負老將軍期待。”言罷,周謹收了“望生”刀,上馬招呼一眾軍士點起火把,押解著老君村理戶張福緩緩離去。隻是行不多遠,便有一騎快馬從隊列中分出,直奔老君村村內馳去。
今夜注定還有人要死,這不僅是因為周謹對當今聖上旨意的心領神會,更因為有位將軍,曾經在一次大戰後說過這麼一句話。
“沙場之上,人多望生。然百戰而身存者,皆懷必死之誌!”
必死?是自己必死,還是其它人必死?這個問題值得權?,可這當口拿來權?,還權?個屁!周謹隻當自己聽懂了,若是來日有人搬弄是否,有老將軍這句話填塞也就夠了,“我周謹聽不懂的,別人也是一頭霧水!”
看著周謹遠去的背影,貌似深藏不露的王哈兒心中卻是一陣嘀咕。這六把藏刀的典故他如何會知曉?即便是自己問,那老東西隻怕也懶得講,至於周謹和自己的丈人公之間打的啞謎,就更是讓王哈兒困惑不已。王哈兒暗下決心,就是那老東西橫豎不說,自己也需安排人手去打聽打聽,最少那“問怯”寶刀的來曆,好歹要知道一二,免得來日有人問起,說錯了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