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皎潔,可京都的街頭卻難得的出現了一些薄霧,這薄霧由城外彌漫而來,如紗如幻,更帶著幾分侵入骨髓的寒意。
輕抖韁繩,馬背上的薛守信輕輕歎了口氣,他在歎息什麼?沒人知道也沒人想要去詢問,因為所有人都看得出,自家將軍的心緒,此刻多少有些煩亂。
馬隊的正前方,一名牽馬而行的親衛時不時會回過頭望上兩眼,這異乎尋常的行止若換做往日,難免會遭至薛守信的一頓斥責,可是於今夜,薛守信卻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薛守信清楚這名親衛在想著什麼?又在等待著什麼?
就在方才,留守在薛府外的親衛給薛守信帶來了一個極不靠譜的消息,在街角的某處陰影中,又平白出現了更多的影衛,而就在這夥人當中,有一人遠觀相貌,神似京都影衛提調方勝。
方勝的出現意味著什麼?薛守信自然心如明鏡。曾有那麼一瞬,薛守信很想叫停馬隊,畢竟一名被人牽馬而行的禁軍軍士太過紮眼,更何況隻看這名禁軍軍士晃動在馬上的身段,便是再笨的影衛也看得出,那寬鬆的製式軍衣下,分明是一位妙齡女子身軀。
然而與懊悔相比,蠢蠢而動的欲念更是讓人難以忍受,那個叫明心的女子就仿佛勾住了薛守信的魂魄。也許在一眾軍士看來,自家將軍刻意壓住了馬隊行進步幅隻是為了審視得失做出決斷,但他們並不知道,薛守信此舉,不過是為了掩飾。
對於一個已經習慣了征服與殺伐的將領而言,所謂“戰場”未必都隻充斥著血腥味道,還有一個地方也是戰場,那裏的殺伐與征服同樣需要你傾盡全力。
努力將目光從明心誘人的翹臀上移開,薛守信看到了那些被緊束在馬匹兩側的書籍。
書籍為薛紹所贈,明知薛守信不識字,薛紹的用意大抵隻在為薛守信滯留薛府這長時日尋個體麵借口,畢竟眾人都清楚,有些事情若傳入單勉耳中,總需有個上佳解釋。
換做尋常百姓,若不識字,這些書籍就是個擺設,可有趣的是,對於兵書戰策,薛守信卻並不陌生,正相反,好學上進的薛守信幾乎“聽遍”了所有自己能夠找到的兵書戰策。而與涉川其它將領不同,薛守信對於這些書籍中的名句名段沒有一點興趣,他要得便隻是一個意思。
輕撫著懷中抱著的殘刀,薛守信強迫自己將今夜發生的事情仔細回想了一遍。
酒宴上應該沒有什麼特別之處,真正讓薛守信感到困惑的是隨後發生的事情。
誠邀之下,薛守信有幸見到了薛紹用過的幾把藏刀,然而當薛守信盛情難卻並最終做出了自己的選擇時,他卻意外的聽到一聲濃重歎息。
薛守信搞不懂,自己的選擇究竟哪裏不對?周謹已死,回歸薛府的殘刀“望生”他自是連看都不願去多看一眼;“止恨”這刀兒名字起得蹊蹺,薛守信能有今日之造化,難脫一個“恨”字,若當真止住恨意,那還做什麼將軍?至於“斬風”,一柄連鋒刃都沒有的殘刀,薛守信就更是不會放在心上。四把殘刀中,也唯“追魂”,薛守信勉強算是看進了眼裏,此刀的來曆,隻要是軍中將領又有哪個敢於漠視?當年若非薛紹執此刀追擊前昌餘國主入境二百餘裏,何能闖出今日的聲名,而自己收下此刀,其用意不過是想將其懸於軍帳之內以作警醒。
“終有一日,我薛守信會超過薛紹成為涉川新的軍神”。
可除此之外,薛守信實在看不出,一柄殘破的寶刀還能有什麼用。
“歎息就歎息吧!左右不過是幾柄殘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