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追魂掛上鞍橋,薛守信的思緒再次轉移,書房內的那番對答,此刻想起來也讓他多少感到有些費解。
“將軍此來,便不怕安平王那裏生出疑心?民間多有傳聞,雖不盡不實卻足以動搖軍心。若依著常理,自是早些坐上那個位置較為妥當,可他遲遲不肯即位,此等心性便是老夫也暗暗佩服,與此樣人等為伍,守信將軍做事之前,隻怕還需多思量一些為好!”
“王爺那裏待守信恩重如山,老將軍此言守信隻當從未聽聞……,方才老將軍說過,這統禦之法與沙場謀略一句話也就夠了,不知老將軍此刻可還記得,能否為守信詮釋一二?”
“戲言而已,既是將軍提到,老朽自當言說。若論這兵法戰策,老朽以為前人所著不過糟粕,隻要你將人給揣摩明白了,那事兒自然也就做明白了!”
“……於當下,守信所困實為軍中掣肘,不知老將軍當年是何做法?”
“能有什麼做法,不過換人而已!”
“……值此緊要關頭,臨陣換將豈非軍中大忌?”
“哪個讓你以將換將?京都存亡隻在一線,眾將所思,不過保命,收斂部眾嚴防死守,也不過是為了在城破之日增些討價還價的本錢,以沙石補漏,便有時日難逃劫數,將軍既是要換,那便換個幹淨,隻是終須有個先後。”
“……還請老將軍明言。”
“先棄者能,後棄者庸,能者盡去,庸者自危;而尋常士卒,但有機會便生智勇;但有差別必有跟從;如此一來,千難萬難不過他人手段,將軍得一不舍之心足矣!”
“……不舍之心?兵法戰策上怎從未聽聞?”
“士有不舍,誌在一心,勢成騎虎當先破後立,將軍即得一心之法,還要兵法何用?”
“……隻怕王爺那裏未必認同!”
“守危城便如豪賭,若老三當真是個人物,隻要你入宮言說,老朽料定他必定欣然應允……,不過老朽倒是要給守信將軍你一個建議,若是入宮覲見,最好選在明日二更一刻,即莫要去晚,也莫要去得太早!”
……
“二更一刻!為何定要選擇在這個時辰,這老頭兒神神道道,當真不知是做何打算!”
回想著薛紹所說的言語,馬背上的薛守信神情變得有些恍惚,不知不覺間,他的目光再次停留在明心那豐盈的臀部上,可看著看著,薛守信忽然勒住了韁繩,一種難以形容的明悟讓薛守信心頭狂喜,他隱隱覺得自己窺見了什麼?
或許從一開始,薛紹便掌控了自己所有弱點,而明心的“意外”出現,恰恰是一種佐證!是人便有弱點,既然用兵法的隻是人,攻破了人心,那兵法就真正成了一種擺設,所謂統禦之術,不過是抓住人心。
驟然的停頓令一行部眾大感意味,見自家將軍勒住了馬,那名替明心牽馬的親衛當即一怔,作勢便要撥轉馬頭。
與扭頭回望的明心對視一眼,薛守信猛地發出一陣狂笑,其後更是一揮馬鞭,對著那滿臉困惑的親衛喝道:“哪個要你回去!今番這酒喝得尚未盡興,且回營再飲!”
催馬前行,薛守信恍若放下了所有的包袱,他終於想明白了,於仕途也罷,於兵法戰陣也罷,唯一的真髓,隻在人心。
快馬馳騁,那牽馬而行的親衛自是一肚子怨氣,可馬背上的明心卻絲毫不以為意,就在薛守信狂笑聲響起的當口,沒有人留意到,有一抹笑意,正悄悄浮上了明心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