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媚娘略一思忖,笑道:“若真是郡主相邀,就不關你的事了,待本宮問過郡主之後,必然還你清白。芽兒,你先送馮將軍去偏殿休息,心兒,你隨本宮過來。”

行至僻靜處,武媚娘吩咐道:“心兒,你去聽雨軒問問彩蝶郡主,為何要陷害馮小寶?”

心兒大為詫異,“娘娘怎麼斷定是彩蝶郡主陷害馮小寶?”

武媚娘掏出手帕看了一眼,“這手帕本宮一向隨身攜帶,一個普通侍衛怎麼可能拿得到?隻有彩蝶才有這個機會。她既然借著手帕引他過來,自然已經想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了。”

“可是郡主平時連一隻螞蟻都不肯踩死的。”若說馮小寶圖謀不軌,心兒不太相信;若說彩蝶郡主刻意陷害,她更加不相信了。

武媚娘歎了一口氣,“就因為這樣,本宮才覺得蹊蹺。本來本宮想親自問她的,可是又怕涉及什麼隱私,讓她難做人。你們年紀相仿,又是好姐妹,比本宮更容易說話。”

心兒點點頭,“奴婢馬上就去。”

來到聽雨軒的時候,彩蝶郡主正坐床邊擺弄一塊布料。見到心兒進來,起身相迎,笑道:“怎麼這會兒來看我,姐姐那裏不用伺候嗎?”

心兒笑道:“皇後娘娘還在午睡,奴婢偷個空過來問郡主一件事。”

“什麼事?”

心兒環顧四周,待宮女都下去了,方開口問道:“有個叫馮小寶的守衛闖入了甘露殿,說是郡主叫他捉迷藏。”

彩蝶臉色蒼白,“我……我沒有。我根本不認識他。”

心兒鬆了一口氣,“這就好辦了,倘若郡主沒有讓他捉迷藏,他就一定沒進過郡主的房間,隻要他說不出郡主房裏的陳設,奴婢就能治他一個闖宮之罪。”

心兒起身要走,彩蝶忽然拉住她,沉默良久,才顫聲道:“是……我是叫他陪我捉迷藏,可就在我自己的宮裏,沒讓他出去……”

心兒盯著她,“是嗎?那他怎麼會來甘露殿?啊,我知道了,是因為皇後娘娘的手帕。”

“這……”

“一個小小的城門官,要想入甘露殿不難,可是要偷皇後娘娘貼身的手帕就沒那麼容易了。”心兒從容分析道。

再也無可辯駁,彩蝶郡主大哭起來。

心兒心中生憐,上前握住她的手,溫聲道:“郡主,你平時連一隻螞蟻都不肯踩死,為什麼要這麼對待他?是不是有什麼苦衷?”

彩蝶郡主哽咽著說道:“剛才……我險些跌下水,是他救了我。”

心兒詫異,“他救了你,你應該感激他才對啊,怎麼反而要害他呢?”

彩蝶郡主低著頭,良久,才低聲道:“他救我的時候在我腰裏摸了一把。”

心兒大驚,“會不會是誤會?”

彩蝶郡主搖搖頭,羞憤交加地答道:“不會的,當時我已經站穩了,他……他居然還輕薄我。可是周圍所有的人,包括皇上都看到是他救了我,我……我這口惡氣沒法出,就想到皇後姐姐昨天來我這裏落下的手帕……”

望著眼前梨花帶雨的嬌俏容顏,心兒歎了口氣,“原來如此,怪不得了……”

彩蝶郡主拉住她的衣襟,哭求道:“心兒,我求求你,千萬別把此事張揚出去,也不要告訴皇後娘娘,不然我就沒法做人了。”

事關女兒家的名聲,心兒略一思忖,答道:“好,奴婢不說。隻是郡主若是再遇到這種事一定要告訴奴婢,這種登徒子萬萬不可縱容。”

低低應了一聲,彩蝶郡主撲進在她的懷中,心兒拍著她的肩膀,露出了同情的目光。

隻是沒想到馮小寶竟然是這種人!彩蝶郡主生得極美,宛如玉人,他年輕氣盛,有所思慕也是正常……唉,這件事還得和裴少卿旁敲側擊一下,讓他好好管教一下這個表弟。

時光荏苒,轉眼快到萬壽節了。依照往年的規律,萬壽節本應該是慶典朝賀正熱鬧的時候。但今年因為邊關戰事正緊,李治再三下旨簡辦,還取消了歌舞飲宴等慶祝事宜。但各州府卻不敢輕慢,依然如往年般將各色奇珍異寶流水一樣獻進宮中。

武媚娘來到宣政殿後殿的時候,李治正在閱看各州府的壽禮,隻見滿地珠光寶氣,閃得人眼花繚亂。她不由得一怔,李治素來不好這些,怎麼今日看得津津有味?

見到她,李治招了招手,“媚娘,你來得正好,快過來看看這些東西怎麼樣?”

武媚娘上前環顧了一圈,笑道:“都是上等的寶物。”

李治笑道:“這些全是各州府進貢給朕的大壽之禮,朕特地拿出來讓你挑選。”

“這……臣妾如何敢當?”

“怎麼不敢當?你在宮中消息靈通,想必已經知道西突厥大敗一事,這都是你的功勞,大臣們都紛紛上表要求朕嘉獎於你呢。”李治爽朗地大笑,卻掩不住眼中那一絲陰霾。

武媚娘心裏一沉,躬身道:“食君之祿,擔君之憂,這本來就是臣妾應該做的,皇上無須嘉獎。”

李治笑容一緩,“不,這你一定要拿。你若是不拿,朕要怎麼向大臣們交代?還是你看不上這些賞賜,想要更大的賞賜?”

武媚娘悚然一驚,連忙跪下來,“臣妾是皇上的人,所做的一切都以皇上為先,其他的萬萬不敢想。”

李治笑著扶她起來,“既然以朕為先,朕讓你拿你就拿。”

武媚娘無奈,隻得答道:“謝皇上。”

“既然如此,皇後就先慢慢挑選吧,朕就不打擾了。來人,擺駕去王美人那裏。”

眼看著李治帶著一眾宮人離開。心兒小聲道:“娘娘……皇上似乎很不快呢。”

武媚娘歎了一口氣,“本宮早就知道會這樣……在男人的心裏,麵子比什麼都重要。可是國難當頭,生靈塗炭,本宮不得不摒棄自己心裏的那點兒顧忌猛衝上去,本以為他能看得開……”

心兒心悅誠服地道:“娘娘有此心,是天下蒼生之福。皇上不過是一時麵子上下不來,日子一久,他一定會想通的。”

武媚娘點點頭,心中卻暗暗憂慮。吃了這個大虧,西突厥絕對不會善罷甘休,到時候戰事連綿,而李治這些日子身體又不好,她少不得要繼續出謀劃策了。

其實無論她想出什麼計謀,還不都是為了他,偏偏這種小孩子鬥氣一樣的脾氣……罷了,是得找個法子安撫他一下了。

這一日,李治批閱完一天的奏折,已是半夜時分,來到甘露殿,本以為武媚娘已經睡下了,卻不料還亮著燈光。

他好奇地走入寢殿,見到武媚娘正獨自一人坐在桌前,對著棋盤出神。秀氣的眉毛微微蹙起,嫵媚中透著意外的純然可愛。

“這麼晚還不睡?”

武媚娘恍然驚覺,“皇上,你怎麼過來了。”

“看到你這裏還亮著光,就進來看看。”

“臣妾被一個珍攏棋局所擾睡不著,想不到驚擾皇上了。”

同樣是圍棋高手的李治頓時來了興趣,“哦?讓朕看看。”

武媚娘讓出棋局。李治拈著子,思忖片刻,終於落定。

武媚娘看得眼前一亮,“原來如此。皇上的棋藝果然精湛,臣妾真是自愧不如。”

李治麵上卻閃過一絲諷刺。正要說話,忽然殿外傳來一陣喧嘩。

“怎麼了?”兩人望向外麵。

不一會兒,太監領著一個侍衛匆匆走入。侍衛跪地回稟道:“皇上,方才存放軍情密報的掖庭局被細作闖入,幸好發現及時,並未讓賊人得手。隻是兩個細作溜走了一個,另一人被生擒。”

李治點點頭,隨著大唐與西突厥的戰事日漸激烈,京城裏也開始混入很多細作,至今已有數次機密被竊,甚至官員被殺的事情了。李治早已下旨責令嚴加追查,加強防護,不過膽敢闖入宮禁這還是第一次。能夠闖過重重警戒的宮門,想必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李治問道:“既然擒獲了細作,可有拷問出什麼來?溜走的另一人也要加緊搜查。”

“這個……末將尚不敢拷問。”

李治一怔,“什麼叫不敢拷問?”

“因為那細作……好像是明崇儼大人。”

“什麼?”李治和武媚娘對視一眼,驚詫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