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漠狼圖騰(十七)(1 / 2)

達延也在下麵,很好找,因為他所過之處仿佛刮起一陣黑色的旋風,將敵陣衝垮衝碎,如同一把鐮刀割過秋後的麥地。

戰場,總是會死很多人,但也會讓人感到活得更像活著。就像唐詩裏,有“可憐無定河邊骨”、“一將功成萬骨枯”,更有“黃沙百戰穿金甲”、“男兒本自重橫行”,這真是奇怪的地方。

是役,達延大勝,繳獲牛羊物資無數,右翼初平,奠定漠南蒙古統一的基石,亦思馬因奔逃青海,三月而卒。

在充滿美酒、嫩炙以及女人的慶功宴上,部眾吹捧著他們的可汗,是如何在無比危殆的關頭想到絕妙的辦法,一舉瓦解了右翼的數萬大軍。達延聽到,笑著沉默。

多年後,直到他行將就木時,卻還清楚地記得四月初七的那個晚上,青離像個小鬼似的飄進來,身上帶著薄荷的味道,跟他說的一些話。

“達延,若現在把軍隊整起來,去吃四百六十裏外的六千人,有問題麼?”她開門見山地問。

“你說帖木兒?”他反應一下道,“我也想過,隻是就算殺掉那六千人,我們的圍還是解不了。”

“你若全殺掉,自然解不了。”青離吃吃笑起,“可隻要放帖木兒走,倒十有八九能瓦解亦思馬因的聯盟。”

“什麼?”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青離目光如刀,直視他問:“‘亦思馬因的長子帖木兒麾下六千精銳重騎,明日將從自己的領地發兵’,不覺得這話奇怪麼?土默特與兀良哈兩部的聯軍都已抵達,為何亦思馬因自己的長子卻還在封地未至?”達延一下被問住了。

“我一聽到,就知道他家肯定有問題。所以剛才你們商談著,我跑到俘虜那裏去打聽。”青離繼續道,“果然,帖木兒與其弟素來不睦,一次他口鼻流血,疑心是弟弟的親媽、自己的後母下的毒,遂自請出封於甕觀。這次他遲遲不曾發兵回去,隻怕也是因此理由。

“若他擁兵援父,勢力製衡,其弟恐怕也不敢輕舉妄動。可若是他兵敗如山,隻身逃回,大概就在劫難逃了。

“而且我發現了更妙的事。帖木兒的夫人出身土默特部,而其弟娶了兀良哈的女子。”青離詭異地笑,“如此,我們卻不是將一個天然的火藥桶丟給亦思馬因了麼?如果還怕到時不能爆炸,我們就想辦法煽風點火好了。”

此前,青離的表情實在有幾分撩人,甚至曾經讓達延瞬間感到,下腹熱了那麼一下。不過當她說完,蒙古大汗呆呆地盯著麵前那張美麗的臉,心中竟掠過一絲恐懼:願今生今世,不須與這女人為敵……

走,不走;走,不走;走……

青離泄氣地扔下花杆,從一開始她就看清了,這花隻有五瓣……

與右翼這一戰,奠定了達延一統漠南蒙古的基石。他的恩,算是已經報了吧。

那麼還留戀些什麼呢?真想再過兩天,莫明奇妙變成蒙古公主?

青離苦笑,她這是什麼命啊,特特地把沈雲舒趕走了,被搶到八竿子打不著的蒙古,居然麵對著一模一樣的困境。

正想著,達延來了。

他們此時是在邊境處一個老舊的蒙古包外麵,遠遠能見到漢式屋頂的青瓦與破敗荒涼的村落。

達延一大早把她單獨叫來,去找這個蒙古包的主人——一個七八十歲的老太太,叫什麼察合的。

察合這名字,好像在哪兒聽過。不過青離不敢問,從今早起,達延的臉色就一片鐵青。

跟他在一起,青離能體會到一點伴君如伴虎的感覺,他歡喜你時,好像命都可以給你,可一翻臉,又仿佛撕碎了你也滿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