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漠狼圖騰(十七)(2 / 2)

這樣沉默著行了一程,達延突然勒住馬,目光陡然銳利起來,雙耳一支——他的耳朵真像狼那樣能夠聳動,猛喝了一聲:“停下!”

青離一下也警覺起來,四周陳年的蒿草中似乎有沙沙聲,上風處隱隱刮來鐵器的味道。

“跑!”

還未弄清到底怎麼回事,她坐騎的韁繩已被達延拽住,兩匹馬箭一樣躥了出去。

接著,不知有多少人從方才還很平靜的草叢中衝出,高喊著:“衝呀!”“殺呀!萬戶侯!”顯然是早有埋伏。

可,等等!他們喊的是漢話?

青離用餘光掃過去,追來的人果然都穿著明軍的裝甲,不過與之前的萎靡畏縮大不相同,此刻看來,個個如狼似虎。

於是,她臉上浮現出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完全不知是應該驚喜,還是該驚恐。

要是在兩個月前,她拚著被無眼的刀箭誤殺的危險,也會往回跑,向明軍大聲解釋,她是被擄的漢人女子,可現在,她心裏矛盾著,手下卻還是不住地打馬,跟著達延風馳電掣。

還有,從追兵的喊話裏看來,似乎明軍知道達延的身份。他們是怎麼會知道的?

達延一大清早單槍匹馬地把她揪起來,兩個人單獨到這地方,除了她臨走前跟其其格說了一嘴,連滿都海都未必知道。

難道是其其格?

她應該沒有動機啊,提到達延,她向來滿臉是笑的。可是,對了,今天似乎是她約見那快要成親的鐵匠情人的日子……

青離再次無語,道德和道德又開始交戰。

這個通風報信,讓敵國去伏擊本部首領的鐵匠,可以算是個蒙奸。但難道未來的妻子被一個更為強勢的男人當作一時的泄欲工具,便應該忍氣吞聲咽下這屈辱麼?

不過當下,似乎不是糾結這對錯的時候。青離發現,此刻,他們已經被迫到一處斷崖之上。

那斷崖有十幾丈高,並不完全是懸崖,說陡坡可能更合適,但坡度卻近乎垂直,布滿嶙峋的怪石和張狂的蒺藜,下麵的山穀背陰,厚厚的還積著雪。

達延的馬兒眼見窮途,狂躁地用碗口大的蹄子刨著腳下,土塊由那坡上滾下,都在半路被撕扯得粉身碎骨。

青離緊張地看著烏泱泱的包圍圈,也緊張地看著達延,心裏激烈地交戰——如果兩相衝殺起來,她要幫哪一麵呢?

這會兒,她真希望達延能拿她當人質,隻可惜無論什麼人,跟蒙古的大汗相比,似乎都不夠分量。

她看到,達延死死咬著嘴唇,狼眼顧盼,掃視那數百名步步進逼的明軍,眼中的光芒卻漸漸由憤怒變為冷銳,最終竟眯了起來。

難道他有了什麼好辦法?

忽然間,青離感到腰上被股巨大的力量一鎖,整個人被一把抓過,同鎖住她的人一起向後仰去。

上麵頓時傳來一陣驚呼!

從那樣的峭壁滾落,達延卻沒有死。

這算是運氣,還不能算是奇跡。

狂亂的蒺藜與銳利的石鋒將他的皮袍扯得稀爛後,大半竟無法刺穿那緊實渾厚的肌肉,許多刺尖甚至因此折斷在肉裏,因此他的整個後背血肉模糊,但還不至於喪命。

而青離也沒死。

她身上有撞擊帶來的震動和疼痛,但都不嚴重,那些可以輕易在她柔軟的身軀上開出血窟窿的嶙峋怪石,竟都高抬貴手地放過了她。她甚至可以說是毫發無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