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走了兩個時辰,才不過行出二十餘裏。已至傍晚時分,正好看到道邊一個酒家,兩人停馬步入酒家,心頭滿是離別的惆悵。

葉鶯也不顧桌椅是否幹淨,坐下大聲道:“打二十斤最烈的酒來。”

店小二嚇了一跳,不無懷疑地望著兩人:“客官喝得了這麼多嗎?”

葉鶯也不多話,隻將一塊銀子重重拍在桌上。店小二不敢招惹,忙不迭捧來兩壇酒,嘴裏卻低聲嘀咕道:“又不是金子,擺什麼闊氣?”他自以為說話小聲,兩人卻聽得清清楚楚。不由想到從前動輒出手一片金葉子的“慷慨豪舉”,既覺好笑,又覺酸楚。葉鶯心情煩躁,也無意與店小二計較。

酒店生意清淡,客人寥寥無幾。兩個衣衫破舊挑夫模樣的漢子正在對飲,另有一名藍衣漢子似乎已然喝醉,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葉鶯倒了兩大碗酒:“這半個月來,我很開心。”仰首一飲而盡。

許驚弦心中酸甜交加,臉上卻擠出笑容:“我也很開心。”也是一飲而盡。他平時對酒避之不及,此刻卻隻想痛飲一場,一醉方休。

烈酒下肚,葉鶯的眼睛蒙上了一層霧氣:“我從沒有想到會遇見你這樣的臭小子……你答應過當我是朋友,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也不許耍賴。”

許驚弦強忍肚中火燒:“我們是朋友,決不食言!”

“一別之後,不知何時再能相見?”

“唉,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彼此珍重,總有再見的一天。”

“你日後如何打算?要去什麼地方?”還不等許驚弦回答,葉鶯又改口道,“你不用告訴我,知道太多沒有好處。”

許驚弦猜測她話中的意思,或許丁先生並不打算放過自己,所以她才不願意知道自己的去向,以免無意中泄露。他也不揭破,強作笑顏道:“不如說些高興的事情吧,權當佐酒小菜。”

“高興的事情。嗯,你替我買了好吃的牛肉燒餅……幹杯!”

“可你卻錯怪我偷吃……罰你一杯。”

“你聽我說夢話,也罰你一杯。”

“你打過我耳光,再罰一杯。”

“我的額頭現在還痛呢,你也得喝。”

“姑娘路遇劫匪,卻能義薄雲天,以金相贈……幹杯!”

“嘻嘻,你也很好啊。聽我說了那麼多過去的事情,不但一點也沒有笑話我,還叫我公主……幹杯!”

“你救了扶搖,我替它敬你一杯……幹杯!”

“呸!小家夥和我親近著呢,才用不著你來敬我,這一杯你自個喝。”

許驚弦見葉鶯臉上飛起紅霞,更見嫵媚,心馳神蕩之下,酒量似乎也大了數倍,陪她毫不遲疑地痛飲。兩人酒到杯幹,不多時就把兩壇酒喝得幹幹淨淨,便又叫來一壇。或許因為即將離別的緣故,他們仿佛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平日的矜持與莊重一掃不見,盡情回憶著半個月以來相處的點點滴滴,胸中交織著甜蜜與酸楚,時而嬉笑,時而佯怒,似乎隻有借著那酒意,才能放肆地吐出埋藏在心中的話語。

他們鯨吞豪飲,乘興而談,根本不避忌酒家中的旁人,也沒有覺察到當店小二捧來酒壇經過那位伏桌而寐的藍衣人時,本似半醉的藍衣人突然雙手一動,飛快地在酒壇邊上一抹……再喝了幾杯,葉鶯突然手撫額頭:“哎呀,我怎麼有些頭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