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很多人注視著武儀塔前方,聚焦在突然插進來的三個人身上。
其中有那麼幾名青雲世家的普通民眾大驚失色,尤其是某剃頭鋪子的老板,遠遠看著林立,那般俊朗少見的模樣自然還有印象,那般熟悉的發型,正是出自他的剪子之下。隻不過,此時年輕人換上了身白淨的道袍。
幾大道門巨頭的宗派道觀,標誌統一的服裝都是特色鮮明,很容易便能辨認區分。
所以他剃過龍虎山那位尊貴的小師叔的頭!
“我的媽啊!”
那店老板頓時如芒在背,眼睛緊張地四處打量,生怕有人在瞅著自己。
他可不會癡心妄想給人剪個腦袋就能攀上高枝,單純有些驚惶而已,若是此前有人注意到,龍虎山小師叔進過自己的鋪子,那若是傳出去,萬一須彌山在這場對決中獲勝,再萬一有人多提一嘴,自己遭到牽連那可如何是好?
自然沒有人看剃頭老板,是他身在局中想多了。人們全都盯準了龍虎山的三道身影,不刻意流露的氣勢很強,一個中年人兩個青年人,皆是化神巔峰。
可惜,須彌山有位渡劫境界裏都強而有力的老祖壓陣,這股力量似乎不足以改變局麵。
“周寒衣!”
祝景韞如臨大敵,靈劍緊緊攥在手中,萬沒料到,天師府居然真的這麼給所謂的小師叔麵子,更沒料到,周寒衣這等摳搜小氣雁過拔毛的人,居然會同意陪著搶了自己風頭的小師爺一道前來。
之於大多數平平凡凡的修真者,周寒衣隻是名氣大得鋪天蓋地,卻並無具體形象,隻有他們這類各大山門的頂級天才,才深諳周寒衣此人是何等的妖孽逆天。
然而他眼中視若錐釘那個長相平庸的青年,由始至終都沒拿正眼瞧過自己——曆來如此,盡管兩個人被排在同一個檔次。
被周寒衣注視的隻有一位,便是須彌山劍功深厚實力如海的老劍聖,他站在十丈開外,最適合的距離,進可攻退可守。
“這家夥!”
祝景韞心中不忍冷笑連連,覺得周寒衣未免太過自信,麵對自己的爺爺,渡劫巔峰的絕世劍修,竟然能有與之一戰的心思,真不知是自負還是犯傻。
在青雲揚威看來,亦是這般念頭。
龍虎山好巧不巧這個時候來人,頓時讓他的立場變得很難抉擇,兩邊他都不想真的得罪,但看周寒衣的架勢,顯然不打算打打嘴仗善了,於是他心情更為沉重,他爹死的時候都沒這麼沉重。
林立上山之前,周寒衣是整個天師府保住扛鼎地位的唯一希望,天賦實力自然不需多言,但對麵玉輦裏頭站著的,畢竟是為幾百歲的老劍聖。
不善了,又能如何去了?
倘若雙方撕破臉皮戰起來,天師府三人勢必完全不是老劍聖的對手,出些差池,恐怕天師府一怒之下能把整座玉璣山踏平。
夾縫中求生存,實在太過不容易。
“你便是林立?”
老劍聖蒼涼開口,祝景韞盯著周寒衣,周寒衣盯著他,他則一開始便盯著那一襲白袍。
林立撫摸青雲見心的動作止住,收回手掌取了一枚養氣的丹藥喂進她唇瓣,繼而轉過身看向飛輦上深不可測的老者,不答反問:“她若不嫁祝景韞,你當如何?”
抱劍的老人綿綿緩緩道:“若龍虎山僅是來了你們三人,她便非嫁不可。”
“否則呢?”
“否則她猶豫一刻鍾,老夫便在這廣場上殺一千人。”老而彌賤的劍聖依舊用的是脅迫的老招數,倚仗清微鏡的柳鳴是動不了了,可這廣場上的青雲族人,好歹與青雲見心血脈相連。
林立笑道:“老家夥,你一把年紀了耳背也正常,那我就再跟你複述一遍,剛才我的四奶說過,她從此退出青雲世家,這廣場上族人與她再無瓜葛,她甚至連這個姓氏都可以不要,樂意的話以後隨我姓林。你要殺這廣場上的人,殺便是了。”
青雲見心身軀動了動,被林立牽著手安撫住了,她不是個冷血無情的人,族中二十多萬普通民眾畢竟無辜,若因她坐視不理而枉送性命,再清渺淡然的心性也不可能不起波瀾。
教習院首座午雲牛適時開口,說道:“祝前輩出關,修為感人,實乃須彌山之福道門之福,隻是出關就來中土大開殺戒,在這玉璣山血洗並非邪道的青雲世家,恐怕不妥吧?”
他言談簡潔但字字皆在要點上,可謂粗中有細,不然的話,同輩傑出傳人數十名,他這等粗獷人憑何能躋身五大院占據一席首座之位?
道門的存在,便是製約這些深受天寵擁有非凡本事的人,不胡亂使用自己的本事,縱然修為通天徹地,也不可能跟整個道門的鐵律對著幹。
兩個字的分量,站得越高越看得清。
“你如何他們不是邪門外道?”
白衣勝雪模樣卻邋遢的老劍聖桀驁說道,依舊蒼涼的聲線含著依舊不講理的蠻橫,道:“老夫境界比你強,眼界自然比你高,或者這青雲世家暗中走了邪道,隻是你眼拙瞧不出端倪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