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藍衣少年在船頭負手而立,他十五六歲年紀,身材頎長,麵容英俊,腰佩長劍,肩頭上還立著一隻黑色的大鷹。江聲浩蕩,他卻全然不聞,隻是遙望著江麵,神情蕭索,陷入沉思之中,渾如一尊雕像。
船夫是一位四十餘歲的漢子,正蹲在船舷邊抽著旱煙,心裏不停犯著嘀咕:這個少年出手闊綽,一早雇了船來到這江心孤島上,然後就望著江麵將近兩個時辰一動不動,隻是偶爾發出嗟歎之聲。看他佩劍攜鷹,仿似闖蕩江湖的劍客,行事卻像個多愁善感的書生,實在令人捉摸不透。而那隻鷹兒也十分古怪,江麵上不時跳起幾隻魚兒,它卻望也不望一眼,仿佛定在少年肩膀上一般。這幾日涪陵城本就不太平,若這個少年是來尋事的,可莫要連累自己。想到這裏,船夫心頭不安,便將旱煙杆在船頭上重重磕了幾下。
藍衣少年聽到響動,似乎感應到了船夫的不耐煩,回過頭來道:“船家可另有事情麼?”
船夫縮了縮肩:“無事無事。隻是江風太急,有些寒冷,可打擾小哥了麼?”
藍衣少年笑了笑:“勞煩船家啦。你也不用陪著我吹風,去船艙內避一避吧,再等一會我們就走。”他本是心懷舊事,麵容冷漠,但這一笑露出腮邊兩個酒窩,忽而變得和藹可親,猶若鄰家少年。
船夫瞅見藍衣少年的笑容,心頭大定,與他攀話道:“聽口音小哥是外地人,不知是路過涪陵,還是要進城?”
“有什麼區別嗎?”
“若小哥隻是路過,那就還是不要多逗留了。咳咳,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這幾日涪陵城中有些變故,怕你惹來麻煩。”
“有何麻煩?不妨說來聽聽。”
船夫的神色有些緊張:“我聽幾個兄弟說,今天三大會齊齊出動,涪陵城隻怕要發生大事情了。”
“三大會又是什麼?”
船夫瞧少年與當地勢力無關,鬆了口氣:“看來小哥果然是外地來的,不了解涪陵城的情況。涪陵城雖是個小地方,但小地方也有小地方的好處,比起渝州與萬州那些大城來說,官府的勢力便弱了些,真正控製涪陵城的乃是各家商會。其中尤以船、牧、鹽三家商會勢力最大,便稱之為三大會。表麵上是商會,其實就是打著商號幌子的地方幫會,什麼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據說那鐵楫會會長歐陽永、馳驥會會長杜漸觀、井雪會會長趙鳳梧,都是江湖上有名的一方大豪。誰要是得罪了他們,涪陵城中絕沒有容身之地。”
“你們在這些幫會的夾縫中生存,豈不很艱難?”
“那也不盡然。兩年前三大會結盟時,便訂下了一致對外,絕不騷擾涪陵城百姓的盟約,有他們維持治安城裏倒也穩妥了許多。何況家有家法行有行規,各自訂下統一的規矩也可減少許多生意上的糾紛。像我們撐船的兄弟,大多都與鐵楫會有瓜葛,若是被人欺負了,便可找歐陽會長出頭;若是苛捐雜稅重了,三大會便出麵與官府交涉,連官府也得容讓一二。當然,每個月也必須給他們交些銀兩,以保一方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