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師弟的鏢,我想先緩一緩,事後我賠給你多少銀子都成。”古日揚哀求道。王天逸早看出來古日揚見了那程先生之後一副五內俱焚的樣子,他認定古日揚是朋友,又覺得時間還多著呢,也便同意了。

古日揚大喜,又求王天逸和左飛在他們離開的這一天幫著照看程銀傑一家:“他們在這客棧後麵包了個小院,程先生的夫人還有一個侍女。”“去吧,去吧,誰都有著急的時候,老古你的事不幫忙,還幫誰?”左飛笑道,“誰敢動他們,我們就把他們的頭擰下來。”“君子一言?”古日揚急急道。“駟馬難追!”王天逸笑著接道。

過了片刻,古日揚把他們兩個帶去程銀傑的小院裏,畢竟得認識一下:“這兩位一個是青城的後起之秀,一個是鳳凰刀的少俠,都是我的好朋友。我不在的這一天,他們就留下幫忙。”程銀傑笑著打量他們一下,王天逸與他目光一接,心裏卻愣了:此人神態極是威嚴,想必也是幫主之流的人物。連他都怕成這樣,想必得罪的人定是極不好惹的。

等進了院子,程銀傑把家眷叫出來見禮,雖然一般情況下,這是不用的,但哪有保鏢不認識被保對象的?所以王天逸和左飛都安然受之。

就見一個圓臉小丫環從內室露出半個臉來,眼珠子骨碌碌地打量眾人。“這是翠袖,我的丫環,”程銀傑道,“出來見過各位少俠。”

著一身翠綠衣服的翠袖笑嘻嘻地出來行禮,直起身來卻對王天逸笑道:“你背著雙劍真少見,好像戲裏的呂洞賓啊。雙劍怎麼打,打一趟給我看看?”王天逸沒料到這丫環會提出這個要求,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左飛看那丫環無禮,正要罵人,卻想到對方是個女子,隻能哼哼瞪她一眼。

“翠袖不得無禮,快去請夫人出來。”程銀傑咳嗽了幾聲道。“嗯!”那丫環轉身進去時卻向左飛吐了吐舌頭,左飛一口氣憋得臉都紅了,很想大罵程銀傑管家無方。而當程夫人出來時,古日揚等三人立馬看傻了。

“這是賤內。”程銀傑笑著道——他的夫人年紀不過二九,身材修長,膚如凝脂,小小的懸膽鼻,紅唇如絳筆點就,大大的眼睛好像盛著一汪湖水,看人的時候,眼波流動竟似有形一般,加上一襲白衣雲髻高綰,仿佛淩波仙子下凡一般。她對三個好漢微微一笑,三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漢子頓時傻在座位上,眼睛好像都被粘在程夫人身上了。

“看什麼看!哼,夫人咱們走,看見他們的傻樣子就煩!”丫環不屑道。

古日揚這才醒悟過來,一個箭步擋在了左飛和王天逸麵前,彎腰長長一揖,拳頭幾乎碰到了地麵,語氣尊敬到極點:“夫人走好。”

左飛把頭側過來,視線越過古日揚,一直追到夫人進房,才長長咽了口口水:“老程,你運氣真好,居然有這麼漂亮的夫人。”聞聽此言,古日揚大驚,轉身盯著左飛道:“左兄弟,小心禍從口出!”

程銀傑聽了左飛的話,本來臉色不悅,見古日揚立即點撥,臉色才緩和下來,笑道:“是啊,我運氣是不錯。”

四人談了一會,古日揚大體交代,說程銀傑得罪的人不是很厲害,但也不好對付,希望二人在他離開的這天裏打起精神,千萬不要輕敵。

左飛冷笑道:“放心,隻要我在這裏,一個幫派都不夠我滅的!你趕緊走吧。”王天逸想了一會,開口笑道:“古師兄不要騙我們,恐怕程先生得罪的人厲害得要命。”程銀傑、古日揚還有左飛都是一驚。

程銀傑笑道:“這位王天逸小哥,何以見得?”王天逸指了指古日揚道:“古大哥武功很好,又是江湖老手,但遇到程先生的事卻明顯緊張得很,看來這事對他來說,也是件了不得的大事;程先生舉止威嚴,武功也厲害,行禮握手時隻行三分之一,想來也是很有權勢的人物,所以你這樣的人得罪的,最少也是同你一樣厲害的人物。這些話說來有些失禮,但我想事關重大,還是說清楚得好,別到時我們連為什麼事而死,死在誰手裏都不知道。”左飛說道:“對極對極!我早就看出來事情不對,老古你不要害我們!媽的,你這樣夠朋友嗎?”

正巧那丫頭端茶出來,聽到王天逸一番高論,笑道:“你這呂洞賓,腦筋倒還靈光,說起話來也條理分明。”王天逸的臉一下就紅了,左飛卻怒道:“趕緊倒茶,別廢話!”“就你橫!”那丫環恨恨道。

那邊,古日揚驚異地看了看王天逸,再轉頭看向程銀傑。程銀傑想了一會道:“王天逸小哥,你是青城哪個老師的門下?韋掌門韋希衝嗎?”

“哪裏,哪裏!我是楊月海師父的弟子。”

“楊月海?”程銀傑的腦子裏實在沒有這個人的名字。他讚許地看了王天逸一眼,哈哈一笑道:“小哥,你看得不錯,我確實得罪了了不得的人。我是關外沈家萬馬堂下一個分堂副堂主,因為賤內長得美貌,被我家堂主看上,他又是沈老爺的親信,我得罪不起,所以就連夜帶著家人跑出來了。因為和慕容世家的一個家臣有舊,他答應收留我,所以我打算南下投奔。但是那堂主派了一些高手追殺,我這才易裝出行。幸好我與古小哥的上級林謙也是朋友,所以他才為我的事這麼上心,但是如果擺明了幫我,就有可能因為這事得罪了我那個上級,所以古日揚才這麼緊張,不想把事情鬧大,希望能夠悄悄把我送到南邊。其實我那個上級也不敢張揚這件事,再說我們現在離沈家這麼遠,他們追蹤的好手也被我甩了個八九。隻是因為不熟悉南方地理,我這才找古小哥帶路。你們不過是呆在這客棧,等古小哥叫來大隊人馬,便可以走了,我自當重金酬謝。”“不錯,我已經叫燕小乙去搬救兵了。不過幾天這裏就會高手雲集。”古日揚趕緊道。

這話說得合情合理,王天逸才安心地舒了口氣:“酬金沒什麼,我們不要。古師兄的事我們該幫忙的,隻是我想要一個明白。”

古日揚佩服地看了一眼臉色平靜如水的程銀傑,心想此人真是老道,這麼快就編出這麼圓的謊話,把極凶險的一件事說得風輕雲淡,又為以後萬一出了事埋下了伏筆,真是高手。

古日揚著急找幫手,看兩人同意了,馬上告辭出去。王天逸和左飛把行李搬到這個院子的偏房之後,兩人無事可做,就在客廳裏抱著兵器喝茶。而程銀傑去了右邊一間房間,看來也是個不喜歡和別人搭茬兒的主。

兩人正在無聊,聽到左邊房間裏門“吱吱”地開了,左飛馬上瞪圓眼睛,等看到出來的不是貌如天仙的夫人而是那個相貌平平的小丫環,不禁哀歎一聲,仰頭倒在椅子上,閉目打起盹來。

“翠袖姑娘好。”王天逸微微欠身。“你也好。”翠袖大大方方坐到王天逸對麵,和他聊了起來。王天逸見這丫環對什麼都好奇,一看就知道平日很少出門,就把沿途見聞娓娓道來。那丫環十分愛聽,不住問這問那。

程銀傑從房裏探出半個身子道:“翠袖,沒事就回房照看夫人去,別打擾他們。”“老爺,我聽聽這小哥講講見聞,你進去吧。天天在這裏都悶死了。”翠袖坐在椅子上,踢著腳尖笑道。“這孩子!”程銀傑歎了口氣,又歉意地對王天逸道,“這是小姐陪嫁來的丫環,在家裏被寵壞了,你不要見怪。”“沒有的事。”王天逸趕忙站起來道。程銀傑點了點頭,看了翠袖一眼,返身進房了。

“哎,你覺得我是不是很傻,什麼都不知道。”翠袖笑道。“我和你差不多,”王天逸歎了口氣,“半年前我還以為青城就是一切,出來才知道自己是井底之蛙!”“我肯定比你傻!”翠袖很嚴肅地對王天逸說。

王天逸看對方神色,不由一愣:“何以見得?”“我剛跟小姐出門時,特別奇怪,原來你們吃飯的筷子是木頭做的,我都不敢用。”翠袖歪著頭道。

“什麼?筷子難道不是用木頭做的?”王天逸有些吃驚。“當然不是了,我們家的筷子都是白銀造的。”翠袖一句話,王天逸的眼珠子差點掉出來,好久才道:“程老爺家看來是比較有錢……”

“還有,剛出來的時候,喝不慣水,好多天嘴唇都是裂的。因為我以前喝的水都是特意從山泉裏取來的,特別甜。”

王天逸張著嘴無言以對,好久才笑道:“想必你和小姐也睡不著,因為被子是棉花做的,太沉……”他本是開玩笑,沒想到翠袖一臉吃驚的樣子:“你怎麼知道?那被子的確沉得要命,壓得我喘不過氣。以前我蓋的被子都是用天鵝翅尖上的絨毛做成的,特別輕……”

瞠目結舌的王天逸一句話也說不出,翠袖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地說:“還有睡覺的時候太吵。我們家都在我們睡覺時,把周圍所有的鳥都趕走……這邊的揚州菜做的根本不地道,比我們家的揚州廚師差遠了……風太硬,沒有奴婢在我們前麵擋風……衣服更不用提,劣質的絲綢刮得我生痛……這裏太髒,每次進出門都得側著,怕蹭到牆或者門邊……”

左飛一臉憤憤地抬起頭來,大聲對王天逸道:“天逸,別理她,聽她吹牛皮!”“哼,就你橫!”翠袖衝左飛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左飛別過臉不再理她,又斜到椅子上:“天逸,一會夫人出來叫我!”

“你說,我是不是比你傻?”翠袖轉頭問王天逸。王天逸苦笑一聲道:“是,我肯定比不了你。”“就是嘛!我這麼聰明的人怎麼會猜錯,”翠袖笑得很開心,“你人挺好的,願意陪我聊天,在家裏除了小姐,沒人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