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念鍾麵色一沉,思索良久方才緩緩道:“你當宗兒是好朋友麼?”
“當然!”
“他就是被明將軍所害,你是否應該替他報仇?”
許驚弦吃了一驚,半信半疑道:“我聽越宗說起他體內自小就蘊有劇毒,那時他隻是一個孩子,明將軍又怎會害他?”
風念鍾麵容抽動幾下,終於開口道:“他並不是我的親生孩兒。”
“什麼?”
“我那時與明將軍交惡,但武功又差他一籌,無奈之下突發奇想:對他最大的羞辱就是讓我的弟子打敗他。於是,我走遍江湖,終於找到一個根骨奇佳的嬰孩,我要讓他成為明將軍不敗神話的終結者!”
“這個嬰孩就是越宗?可是,縱然他天資過人,你又怎麼能保證他可以勝過明將軍?”
“我自有我的法子……”風念鍾怔了半晌,若有若無地歎了一聲,方才繼續道,“我自小便替他打通經脈,給他服下無數增長功力的名貴藥材,再傳他天下一等一的內功,如此精心造就的武學天才,若還不能打敗明將軍,天下就無人能做到了!”
“那他又為何身中奇毒?我知道了,那些藥材藥性猛烈,必須服下毒物相生相克,才可中和引導化為己用,而劇毒加身,也迫得越宗不得不時時相抗,練功自可事半功倍……”許驚弦悲憤交加,“真正害死他的人不是別人,就是你這個瘋子!”
“不是我!”風念鍾神情大變,嘶聲叫道,“那時的宗兒隻是一個與我全無關係的嬰孩,若不是因為明將軍的緣故,我又怎麼會逼他服食毒藥?真正的罪魁禍首,是明宗越!”
許驚弦深吸一口氣,緩緩道:“你既然說自己是個最遵守承諾的人,想必能直視自己的罪失,何必再多狡辯?”
這一句話擊中了風念鍾的要害,他額間滲出豆大的汗珠,喃喃道:“你罵得好,我就是一個瘋子,我自己心裏最明白這一切的根源……二十年間,我竟與這個和自己毫無血緣關係的孩子生出了感情,當他如親生愛子一般,但大錯已鑄成,悔之晚矣。我現在隻希望他能快快樂樂地了此餘生,所以,我才會迫著沈姑娘與他成親,才會放他去落花宮……”他臉上露出一絲如釋重負的笑容,“這個秘密已在我心裏隱藏了二十餘年,但直到今日看到宗兒在沈姑娘麵前笑得那麼開懷,我才明白根本沒必要守住它。命運就是如此,豈是人力可更改?你日後若有機會見到他,不妨告訴他真正的身世,就算恨我,亦是他的自由。”
兩人各懷心事,靜默了一會兒。風念鍾眼中瘋狂之色漸漸退去:“無論如何,這筆賬我都會算在明將軍頭上,你可願意與我合作,共同對付他?”
經過寧徊風之事,許驚弦最忌被人利用,決然道:“道不同不相為謀。你我雖有共同的敵人,但卻不是朋友,我也決不會被你利用去做任何事情。希望前輩遵守承諾,這就放我離島。”
風念鍾神色轉厲:“我會遵守承諾,決不會傷你半根毫毛,你隨時可走。不過我要提醒你,這十餘日你每天的夜宵中我都一點點增添著逍遙藤的分量,如今你早已上癮,日後藥性發作痛不欲生之時,可不要後悔。”
許驚弦冷笑:“你這種手段或許能引別人上鉤,卻害不了我。”轉身就走。
“啪”,一件物品丟擲在他的腳下,許驚弦一怔,腳步驟停。
那隻是一個不起眼的點心,但在許驚弦的心裏卻突然變成了世界上最貴重的珍寶。刹那間仿佛有成千上萬的小蟲子從他全身爬過,難受至極,卻找不到癢處。風念鍾極具誘惑的聲音如從天外傳來:“吃吧,我還有許多塊這樣的點心,隻要你與我合作,每天都可以得到。”
許驚弦一寸寸地把目光從那塊點心上移開,艱難地吐出三個字:“我不要!”隨即往門外走去,但每一步都覺如灌鉛般沉重,全身每個毛孔似乎都呼喚著他回過頭去,撿起那塊點心放入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