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第二十三部(9)(1 / 2)

風念鍾冷笑道:“逍遙藤隻生在滄浪島上,你若就此離開,可就再也沒機會了。”許驚弦不為所動,繼續前行:“就算死,我也不會受你掌控!”

風念鍾目光閃動,心知許驚弦這一走,就算毒癮發作起來,亦無藥可解,最終必會擺脫,豈肯讓他如願?忽然道:“不錯,對你這樣的少年人來說,最多就是一死,有何可懼?但是這世上有許多比死更可怕的事情,許少俠可敢與我賭一場?”

“你要如何?”

“留在滄浪島上。若是你能在一個月內抵製住逍遙藤的誘惑,我便恭送你離島,日後無論你有任何差遣,我皆不得推辭。若你做不到,就必須聽我號令。你知我向來一言九鼎,若你能勝出,日後對付明將軍時,我便是你最大的幫手……”風念鍾見過太多被逍遙藤所控製的人,哪怕隻稍稍沾了一兩次,便終身受其所害,而許驚弦這十餘天中每日皆服下他精心配好份量的毒粉,早已上癮,料定他就算能勉強掙紮幾天,最終亦難逃出自己的掌心,所以才訂下這樣大的賭注。

許驚弦緊握拳頭:“我賭了!”

許驚弦離開北島的住所,在島東峭壁下尋了一個山洞住下。他怕風念鍾於飲食中偷偷下毒,絕口不沾他派家仆送來的食物,隻是飲用活水,下海捕撈魚蝦充饑。風念鍾遵守著兩人之間的君子協定,並沒有任何幹預。

那逍遙藤如罌粟般屬於製幻迷藥,藥性卻大了許多倍。毒癮來襲時,許驚弦但覺全身上下如萬蟻攢行,直令人心頭發狂,恨不能拔劍給自己身上刺幾個窟窿。每當此時,他或是無休止地練劍,或是鑽入海底憋氣,或是奮力攀爬那高高的峭壁,把自己弄得精疲力竭。而最令他無法忍受的,是島南生長的那一片逍遙藤,明明觸手可及,卻不得不強行壓製心魔。

幾日下來,許驚弦水性好了不少,但毒癮發作不但沒有絲毫減輕,頻率亦越來越高,並不時伴隨著一陣陣的幻覺,常常令他恍然若失,不知身在何處。他隻能用堅強的毅力控製著自己,與看不見的敵人在心靈上展開一次次生死搏鬥。劍與拳頭已然失去了效力,《天命寶典》多年來的潛移默化,才是他抵擋心魔的唯一武器。

第十天傍晚,陰沉的天空如要跌入海中,海風急驟,海浪狂湧,那是一場海嘯的前兆。就在此時,山洞中的許驚弦經曆了最厲害的一次毒癮衝擊。

恍惚中,他隻聽到海風如野獸般在洞外嘶嘶尖叫,浪濤帶著令人驚怖的咆哮聲越來越近,巨浪每一次撞擊在崖壁上,似乎都引起了地底的震動,大海正向世界施展著它席卷天地的力量,而他卻在幻覺中像一個無助的孩子,既無法平息內心的魔障,更沒有任何力量抗拒這天地之威。

他平躺在山洞之中,幻覺擄住他的靈識。眼前飛快浮現過林青、義父、葉鶯、水柔清、扶搖、宮滌塵、明將軍、寧徊風、沈千千、風越宗等人的身影,無論是親人還是仇敵,皆是一閃而逝,離他既近且遠,根本捕捉不到。

他藏身的山洞地勢較低,而這場海嘯來勢凶猛,洶湧而至的海水毫不停歇地灌入山洞,洞中積水越來越深,但他此刻他全身乏力,根本動彈不得,殘存的一絲神智感覺到海水慢慢浸濕腳踝、膝彎、腰腹、胸前、喉頭,就像死神的大手,冰冷而決不容情,一步步扼殺他的生機。

突覺口中一鹹,海水已淹至口鼻,他隻好憋住呼吸,隨即眼中一澀,亦被海水淹沒。生死一線之際,他幾乎分不清是幻覺還是真實,但心靈卻陡然陷入深深的沉靜之中,思忖著:自己莫名其妙地死在滄浪島上,卻總算贏了與風念鍾的這場賭局,九泉之下,亦不會愧對義父與林叔叔……

驀然,一道燦亮的光華映入眼瞼,天空中的閃電將大地照得明如白晝。在那一刹那,他的雙眼透過海水仿佛清楚地看見空中有一張猙獰的臉孔向著他緩緩逼近,猶如死神的來臨。

呼吸開始變得困難起來,濁氣在胸口越聚越多,如要爆炸。他丹田被景成像所廢,《天命寶典》修行過程中暗汲的天地之氣與蒙泊國師強行迫入他體內的七十年功力皆無法存貯於氣海,隻能在周身經脈中遊走不止,但在如此絕境之下,宣泄無門,若再不能及時找到通路,必是全身氣血沸騰,經脈爆裂,死得苦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