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人為了解決人多地少、糧食不足的問題,充分利用不適合稻作的旱地,栽種粟、豆、麻、蔬菜等耐旱作物。地方官在勸農文中要求人們因地製宜種植這些作物,如韓元吉在婺州與建寧府勸農時,建議農民“若豆與粟,度地所宜,猶可致力焉”,“以多耕荒廢之壤,高者種粟,低者種豆,有水源者藝稻,無水源者播麥,但使五穀四時有收”韓元吉:《南澗甲乙稿》卷18《婺州勸農文》、《建寧府勸農文》,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朱熹在南康軍與漳州勸農時也反複要求百姓予以種植,並告訴他們可以預防饑荒。他說:“山原、陸地可種粟、麥、麻、豆去處,亦須趁時竭力耕種,務盡地力,庶幾青黃未交之際,有以接續飲食,不至饑餓”;“種田固是本業,然粟、豆、麻、麥、菜蔬、茄、芋之屬,亦是可食之物,若能種植,青黃未交,得以接濟,不為無補,今仰人戶更以餘力廣行栽種”《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99《知南康軍勸農文》、卷100《漳州勸農文》。。
桑是養蠶的飼料,木棉、苧麻則是織布的直接原料,都是解決人們溫暖,免遭寒凍的衣著之源。宋廷對推廣這些作物十分重視,詔令地方官勸諭百姓種植,並把其作為考核官員經濟政績的重要依據。地方許多官員秉承朝廷的旨意,在勸農文中反複告諭百姓種植桑麻、木棉、苧麻的益處,並予以具體的技術指導。如陳造在《房陵勸農文》中指出:“房之原陸彌亙數百裏,而桑柘絕少,蠶事滅裂,飼守繰織皆未得法,端匹狹燥,絲綿席暗,無可取貴。與其植他木,不若多植桑、柘,每歲春辦,為四十日夙夜之勤,繰織飼守,求盡其技,精其事,將不止溫暖取給,亦可貨以自贍。”《江湖長翁集》卷30《房陵勸農文》。這裏,他建議房陵農民兼營蠶桑業和絲織業,其好處不僅可以解決衣著禦寒問題,而且可以出售圖利,補足家計。程珌、朱熹則意識到一些地區不種或少種桑樹,不是地區不適宜,而是栽種不得法,所以在勸農文中介紹科學的種植法,以提高種桑效益,從而激發農民栽種的積極性。程珌在《壬申富陽勸農》文中向富陽農民推廣太平州老農種桑的經驗:“彼間之種桑者,每人一日隻栽十株,務要鋤掘深闊,則桑根易行,三年之後即可采摘。蓋桑根柔弱不能入堅,鋤掘不闊而拳曲不舒,雖種之十年亦可搖拔,此種桑之法也。低山平壟,更當添種,則蠶絲之利博矣,此令所以勸農者一也。”《洺水集》卷19《壬申富陽勸農》。可見種桑的關鍵是土坑要挖得深闊,這樣才有利於桑樹長得繁茂堅實,從而帶來豐厚的蠶絲收入。朱熹也有類似的栽種桑樹方法,除了土坑挖得深闊之外,他還強調要多加施肥,並適當進行剪枝。如實在不宜種桑的地方就多種吉貝(即木棉)、麻、苧等,這樣也可以解決衣著原料問題。他說:“蠶桑之務,亦是本業,而本州從來不宜桑柘,蓋緣民間種不得法。今仰人戶,常於冬月,多往外路買置桑栽,相地之宜,逐根相去一二丈間,深開窠窟,多用糞壤,試行栽種,得其稍長,即與削去細碎拳曲枝條,數年之後,必見其利。如未能然,更加多種吉貝、麻、苧,亦可供備衣著,免被寒凍。”《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100《漳州勸農文》。
(六)宣傳、貫徹朝廷的惠農政策
一些地方官在勸農文中將朝廷的惠農政令周知百姓,以提高他們務農墾荒的積極性。如朱熹在《漳州勸農文》中出台了一些優惠條件,消除墾荒者的顧慮,鼓勵農民積極開墾荒地:“本州管內荒田頗多,蓋緣官司有俵寄之擾,象獸有踏食之患,是致人戶不敢開墾。今來朝廷推行經界,向去產錢、官米各有歸著,自無俵寄之擾。本州又已出榜勸諭人戶陷殺象獸,約束官司不得追取牙齒蹄角,今更別立賞錢三十貫,如有人戶殺得象者,前來請賞即時支給,庶幾去除災害,民樂耕耘。有欲陳請荒田之人,即仰前來陳狀,切待勘會,給付永為己業,仍依條製,與免三年租稅。”《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100《漳州勸農文》。
南宋時,由於北方大量的人口南遷,推動了南方二麥的種植。當時,朝廷十分重視二麥的種植,認為農民種麥既可以解決糧食問題,又可以出售獲利。政府為提高農民種麥的興趣,出台了一係列優惠政策,如規定佃戶種麥,可不必向地主交租,收成歸佃戶所有;鼓勵農民開墾荒地種麥,並酌量予以免除租稅。對於朝廷的這些惠農政策,一些地方官也在勸農文予以宣傳、貫徹。如方大琮在《將邑丙戌秋勸種麥》文中告知農民:“禾則主佃均之,而麥則農專其利。”方大琮:《鐵庵集》卷30《將邑丙戌秋勸種麥》,文淵閣四庫全書本。黃震在《鹹淳七年中秋勸種麥文》中也明確宣稱:“近世有田者不種,種田者無田,爾民終歲辛苦,田主坐享花利。惟是種麥,不用還租,種得一石是一石,種得十石是十石。”⑤《黃氏日抄》卷78《鹹淳七年中秋勸種麥文》。總之,其意都在告知佃戶種麥可以不用納租,比種稻更有經濟效益。朱熹在《勸諭趁時請地種麥榜》中則鼓勵農民開墾空閑官地,可免5年科稅:“其有無地可耕之人及有力多而地少者,仰自踏逐空閑官地,具出字號、四至、畝角,經縣陳請布種,當與判狀執照,免科權給一年;其有情願永遠請佃之人,亦仰分明聲說,即與給據管業,特免五年稅科。”《朱文公文集(別集)》卷9《勸諭趁時請地種麥榜》。黃震在《鹹淳八年中秋勸種麥文》中則勸說田主應允許佃戶種麥,並鼓勵那些田主不容許種麥的佃戶開墾荒地種麥:“或謂田主以種麥乃佃戶之利,恐遲了種禾,非主家之利,所以不容爾種。不知主佃相依,當養根本。佃戶夏間先收得麥,則秋間有本,不至欠租,亦是主家之利,況收麥在四月,種禾在五月初,不因麥遲了種禾。縱使田主不欲多種,撫州無限山坡高地,又因何不種?”⑤《黃氏日抄》卷78《鹹淳八年中秋勸種麥文》。
宋代封建商品經濟發達,從事工商業活動的收益普遍高於農業,加之不少地方人多地少,因此使不少農民放棄農業而從事工商業。這是曆史發展的趨勢,是社會經濟進步的表現。但是,古代在科學技術的限製下,依靠耕作技術的進步來增加農業單位麵積的產量是有極限的,故要增加糧食作物的總產量,一方麵必須多投入勞力,精耕細作;另一方麵必須多投入勞力,擴大耕作麵積。如果有太多的勞動力離開農業生產而從事工商業,那將產生糧食供給不足的問題。因此,有宋一代,封建統治者都十分重視農業生產,除沿襲前朝皇帝例行親耕籍田之外,在中央設立了勸農機構——勸農司,又在地方官的官銜上加上勸農職事,以務農重穀為指導思想。地方官秉承朝廷的旨意,以勸農文為主要形式,用誘導的方式勸諭農民多投入勞力,以增加農業生產的勞動量;提倡恤民節儉,禁殺耕牛,備置農具,以保護小農經濟;推廣先進的農業技術,以提高農民的生產水平;宣傳、貫徹朝廷的惠農政策,提高農民的生產積極性。總之,政府的勸農思想和政策收到了較明顯的效果,耕地麵積比漢唐擴大,全國墾田數達800萬頃華山:《宋史論集》,齊魯書社,1982年版,第10~11頁。;人口突破1億大關,約為唐代人口的兩倍;糧食畝產量比過去也有明顯的提高,大致在三五石。總之,這些成就與宋代的勸農、重農政策都有密切的關係。
但我們也必須看到宋代的勸農也難免存在一些問題。如宋朝一些地方官履行勸農之職時“循習之久,但為空文”《止齋先生文集》卷44《桂陽軍勸農文》。,其勸農文或為官樣應景文章,無病呻吟,空洞說教,使得“父老聽來似不聞”劉爚:《雲莊集》卷1《長沙勸耕》,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或故作高深,強附風雅,“古語雜奇字,田夫莫能讀”《西山先生真文忠公文集》卷40《泉州勸農文》。,“行行蛇蚓字相續,野農不識何由讀”陳起:《江湖小集》卷82《野農謠》,文淵閣四庫全書本。,使勸農成為一種形式,走走過場。更有甚者,一些官員借勸農之名,乘機宴遊作樂,“輒用妓樂及宴會賓客”謝深甫:《慶元條法事類》卷49《勸農桑》,海王村古籍叢刊本。,“自攜酒肴、妓女,宴賞竟夕”胡太初:《晝簾緒論·臨民篇第二》,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有的官員出郊勸農不但不能解決農民的問題,反而增加農民的負擔,騷擾地方,縱容屬下勒索百姓。正如時人廖行之所說:“凡次舍宿頓之所,苟有所須,一取諸民。且什物之備猶可為也,而米粟酒肴,饜飫吏卒,以為未足。又奉之緡錢,滿欲乃已。不然,捶罵羅織,必加之罪。”廖行之:《省齋集》卷5《論迎送出郊科斂鄉保排辦錢物劄子》,文淵閣四庫全書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