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人性中最醜陋的特點在他們還沒有意識的時候就表現在了臉上,我又恨又怕,隱約知道這次也許逃不過去了,又想到了安吉莉婭對我永遠不要展露這種能力的叮囑。

她早就知道了....這一切的秘密,為什麼不明白的告訴我?

我到底是誰?

到底是什麼?

如果.....如果我是人人喊打的巫妖的話,那就是好了!就算是奴隸,是巫妖,是怪物,也好看的過這群人類的嘴臉!

晃動的視線中,我看到自己的手上燃起了零星青焰,在指尖乖巧的舔舐打轉,又要掙脫樊籠一般,無聲的嘶吼逃竄。

我猛的抬眼,那群巡衛被我嚇得倒退了一步,手指覆上腰間,握緊了那把青硝劍柄。

正要拔劍的時候,一隻溫熱幹燥的大手握住了我的手腕,搶在我之前拿走了青硝。我沒有想到誰會有這樣快速而悄無聲息的身手,望過去,卻看到了裏斯的臉。

他的身後倒下了兩個巡衛,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放倒的。

我睜大的眼睛裏,映出了裏斯握著青硝,劍上緩緩躥起了淡淡紅焰的景象。

他一如既往的對我溫和的笑了笑,那笑容中有些悲傷:“唉,本來不想這樣的。藏了多少年了,到底還是要走到這一步。”

槍口已經從對準我移到了裏斯,那個一直怯懦畏縮的男人,仿佛忽然卸下了滿身的市井氣,脊背挺直,握著劍的時候,帶著一絲旁若無人的驕傲。

我呆呆的開口:“你...”

裏斯低聲道:“帶著維克托,快走!”

“不,”我下意識的反駁,“我和你一起....”

“別說傻話!你以為你有多厲害!再這樣下去,等祭祀和騎士團來了,我們誰走不了!”

他的目光沉穩可靠:“先帶著維克托走!我還能拖一陣....你不相信我嗎?”

巡衛們看了半天,終於不耐煩了:“廢他媽什麼話!兩隻巫妖,我們隻要拖住了,每個人的賞金都少不了!開火!”

極近的距離內,能源槍的火光乍起,我還在驚怒於他們不怕打死了沒法交差,下一秒就看到裏斯手中的劍橫掃而過,如我在海裏做到過的一樣,形成了一道波動的火牆,能源彈融入這火牆中,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裏斯額上有些汗意,自嘲般道:“太弱了。當初是我太卑鄙懦弱,隻想過安逸的生活才逃開....這麼多天,也隻想做縮頭烏龜,逃避這些過去。”

他衝我笑了笑:“你的母親是安吉莉婭吧?不用驚訝,你長的太像她了。”

“真是的,見到了她,別忘了替我和她說聲對不起啊。”

對麵火力加大,火牆被削薄至不到一臂的距離,他忽然沉下臉來,吼道:“走!我撐不了太久!別拖累我!”

我咬了咬牙,轉身跑向後院,拉起在門後的維克托,不顧他的掙紮,一個手刀打暈,扛著他從後門飛速跑出,穿過驚恐避散的人群,向黑森林跑去。

如果裏斯做到那種程度都是太弱,那我在那裏,真的隻能成為拖累。而黑森林,是唯一一個可以暫時避開巡衛耳目的地方。

我背著個半大小子,高速的奔跑中呼吸灼熱疲憊,腦海中卻莫名浮現了鐵匠鋪內的畫麵。

仿佛水中望月一般,現實和虛幻交錯的扭曲畫麵中,裏斯身上中了幾彈,咳著血跪了下來,青硝劍豎在他前麵,支撐著他的身體。

他像是有些難過,語氣中卻帶著一絲不屑:“這麼多年了,帝國真是一點沒變啊,養的還是一群垃圾。真讓人失望。”

巡衛長又開了一槍,正中他肩膀:“就是垃圾,也比不上你們這群巫妖惡心!這些見鬼的能力,隻會迷惑別人的外表,世上怎麼會有你們這種東西存在!怪不得皇室要殺絕你們,活該!”

“惡心?”裏斯哈哈大笑,“又惡心,又憧憬;又恐懼,又貪婪;又詛咒,又嫉妒!又想要,又要惺惺作態!這不就是人類嗎?!哈哈哈哈!”隨著他狀若癲狂的笑聲,那把劍上的紅焰不知什麼時候如冬日湖水結凍,又似春日青草初長一般蔓延開來,悄無聲息的接近了巡衛的腳下。

他仿佛意識到什麼在窺視般,向我這裏看了一眼,悲傷的笑了笑,畫麵驟然消失,被掐斷了一般陷入黑暗。

我已經到了黑森林的邊緣,意識到不對,猛的回頭,看到遠處的鎮子上明亮的火光躥起,冒出了滾滾濃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