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投軀無歸年其七(1 / 2)

吹拉彈唱之聲四麵響起,玉樹瓊枝,滿地煙蘿。“史家幼女”所乘七彩鳳輦緩緩停下,錦衣玉瑤的司儀立在府門前,朗聲引導新娘步下鳳輦。十餘隨從提著霞帔往前,她身著正紫鑲金吉服,戴著七鳳朝日玉冠,鳳冠前後兩側珠簾垂下,是為“簪珥”。

她緩緩提足而下,盈盈向四方拜倒行禮,姿態優雅而不失端莊。

“這個被蘇晏強塞過來的西貝貨,一舉一動模仿得十足,宛然有大家閨秀的風範,偏偏又戴著你的麵具,在場的絕大多數人根本分辨不出,真不知道這個人是誰,她和蘇晏有什麼企圖。”微微帶著憤怒的男聲凜然道。

史畫頤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忽然覺得不對,一回頭,喜道:“啊,二公子,你可算醒了!你不知道啊,你昏了好久呢!”

“啊?”沈竹晞大驚失色,才發現自己居然平躺在床上,一骨碌探身而起,躍到床邊,迭聲問,“我昏了好久?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就是昨天……”阿槿心直口快,就要脫口講出,忽然頓住了,她居然動唇也無法發出聲音。頸間一陣細微的刺痛,她震驚地回頭看,米粒大小的針眼沒入她後頸處,抑製住喉間震動。而後方,林青釋正緩緩收回手,重新將十指罩在暖爐上。

林穀主一個盲人,怎麼動手卻有如此可怕的準頭?還有,她為什麼要阻止自己說話?阿槿心中疑竇叢生。

沈竹晞等不到下文,微微皺眉,他回身陡然看見林青釋,又驚又喜:“林穀主,你也在這裏啊!”

他心思靈活,一怔便明白過來,試探著問道:“我真的暈倒了?很嚴重?所以殷慈帶我來找你了?”他頓了頓,又急又氣,“蘇晏殺死了嗎?”

林青釋微微搖頭:“沒關係,你隻是這些日子奔波太累了。”眼看著沈竹晞還要再問,他抬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靜靜傾聽窗外的聲音。

天街廣道上,靖晏少將一騎遙遙在前,攬轡緩行而來,身後千百人叢,持禮、吹拉、同行,不一而足,皆著大紅喜色,如一片獵獵揚揚的火焰。而團聚在兩位新人身旁的參宴賓客,熙熙攘攘也有近千人,無一不是高門貴胄、中州大豪。

然而,直到現在,當朝宰輔史孤光依然沒有出現。客棧中的諸人知道他已被蘇晏折磨到快要死去,場上的人卻不知道個中情由,三五結伴嘀咕起來。在眾人翹首以盼中,史府的一扇朱門終於緩緩開啟,出現的卻是一身紫衣的史府管家。

他恭敬地行了一禮,長揖到地,在歌吹賀喜聲中退下,準備為新人讓出一條到來。在他身後,史府無數家丁僮仆列位肅立,恭候來客。

“這麼大的陣仗,史府真是給足了來人麵子呢!”阿槿嘖嘖讚歎,全然沒注意到沈竹晞已經變了臉色。

他眼神陡然一凝,驚駭地諷刺了一句,“還真是給足了麵子!”從高處往下看,因為恐高,他微微發顫,卻勉力維持著鎮靜。

“這——”阿槿忽然失聲,即便是離得這麼遠,空氣中依舊清晰可聞陡起的兵刀鏗然。

場上迎親的那些人,連同史府裏的管家僮仆,吹打的,彈唱的,抬轎的,送行的,丫鬟、喜婆、儐相、伴娘,紛紛地扔掉手頭的東西,唰唰唰,接連撕裂衣服,猛地抽出寒光閃閃的兵刃來。

他們居然在這種時候,猝不及防的動手!

滿堂賓客大亂,紛攘奔逃,亦有不少習武道學法術的人嚴陣以待,與史府人纏鬥在一起。鄧韶音逢此驚亂,處變不驚,翻身下馬,淩空拔刀,砍到一個跌撞過來的吹簫人,飛躍過去拉住“史畫頤”。

史府居然已經亂成這樣,難道是史府管家試圖反叛,囚禁了史孤光?無論如何,這位史府幼女是無辜的,傳聞中她甚至全然不會武,自己在混亂中一定要護住她,不能讓她受傷。

鄧韶音翻到鳳輦前,拉住“史畫頤”單薄的手腕,足尖點在一旁滾落的馬首上,低聲道:“待會你去那裏躲避,我……”他震驚地睜大雙眼,目眥欲裂,“史畫頤”反手扣住他手腕,難以壓製的磅礴靈力順著腕間穴位湧入,居然讓他一時間分毫都不能動彈。

怎麼回事?史畫頤居然是深藏不露的武學高手?但她為什麼要對自己出手呢?鄧韶音不及思索,忽然吃了一驚,他聽到一種詭異的嘶嘶聲從側旁傳來,仿佛有巨大的蛇盤旋在鳳輦下吐著信子——那裏,有炸藥!

然而,不等他縱身躍開躲避,忽然被“史畫頤”重重扣住手腕,兩人跌跌撞撞地落入鳳輦中。簾子一掀,那種刺鼻的硫磺火藥味尤為清晰,鄧韶音用盡全力也掙不脫那女子的手——難道她要在這裏和自己同歸於盡嗎?

鄧韶音確定了,那個女子並非史畫頤,她忽然將他用力一扯,低喝:“伏倒!”就在他鼻子磕到金玉磚石上流血的時候,鳳輦刹那間變得千瘡百孔,無數利箭呼嘯著從高處穿壁而入,同一時間攢錯著齊齊射來,宛如細密的冷雨。

他來不及慶幸自己躲過一輪刺殺,屏住呼吸,空氣中仍然可以聽到火藥引線燃燒的聲音,那女子忽然放開他,動作迅疾,就地一滾,唰地拔下頭上的金玉鳳簪,對著前車輪旁兩寸的地方反插而入,隻餘半根流蘇抖落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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