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1781年(5)(3 / 3)

“我的哥哥,他和我不一樣。”德弗特洛斯說,“他是上天的寵兒,也是這個時代的棄兒。”

男爵先生不回答,於是德弗特洛斯接著說:“就如同光和影一樣,我和他,我的兄弟,我們生來就相反。他是那麼驕傲,驕傲到一認識到了社會的悲劇就深陷自己心中的陰影無法自拔。他是個天才,無師自通地學會那麼多知識,可是,他們隻想要個洗碗掃地的工人。”

“然後呢?”男爵先生問。

“他現在是足不出戶的壞脾氣先生。”德弗聳聳肩,做出無可奈何的樣子。

“這要怎麼辦。”

“不知道,‘As’,他永遠在寫一些我完全看不懂的東西,他似乎樂此不疲,”德弗先生繼續聳聳肩。

男爵先生不知道德弗先生口中的這個‘As’到底是在叫自己,還是在想念他的兄弟。男仆人撤走盛布甸的小盤,換上紅茶。

“晚餐後,到我臥室來。”男爵擦擦嘴,“恕我先離席了,您繼續。”

“沒關係。”德弗回答。

阿釋先生很難解釋晚餐中他時常感覺到心跳加速是怎麼一回事,他思索著是不是他的法蘭西血統中摻進了來自古希臘的血液,讓他對男人也會有悸動之感。他回到房間,告訴女管家拿來陳年的紅酒,然後他下樓去書房。他下樓的時候傭人門已經開始收拾餐廳,說明德弗先生已經會房間了。他去書房當然不是為了查族譜,找找到底有沒有古希臘血液,他拿起的書是《新愛洛依絲》,這本癡人說夢的愛情小說自1761年出版以來已經再版幾十次,成為市民之間不朽的最暢銷書,這究竟是什麼原因?見鬼!他想,為什麼他突然會想看這本書,猶如被魔力吸引一般地想要拿起它。男爵先生感到燥熱且煩悶,他解開領巾放在書上,但想了想又把領巾重新係上,他開始做晚上的禱告。

“上帝啊,求您因您豐盛的慈愛,赦免我的罪。”他說,“祈求您能帶走我心靈的汙穢,並指引我一條光明的道路。請告訴我對於德弗特洛斯我這不知何時升起的罪惡的愛慕之情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也請求您原諒我的罪惡。請您保佑我身邊的人,祝願他們永遠幸福平安。以天父,天子,聖靈之名,阿門。”

德弗特洛斯此時也在做晚上的禱告,他跪在床邊,雙手相握,放在床上。

“仁慈的上帝啊,請您赦免我所犯的罪。”他說,“請您為我指引道路,帶我走出迷茫。請告訴我我的選擇究竟是對還是錯,我迄今為止有多少選擇是罪惡的,請您為我指出,並赦免我的罪惡。請原諒我油然升起的違背道德的戀情,告訴我如何才能抑製。祈求您保佑我的哥哥,保佑他能夠尋找到一條光明的道路。保佑男爵先生,願他永遠善良。保佑卡爾貝拉小姐,希望她能夠找到新的音樂家。以及保佑所有我認識的人,不認識的人。以天父,天子,聖靈之名,阿門。”

男爵先生回到臥室,女管家已經拿來了葡萄酒並倒好了一杯。

“兩杯,謝謝。”

“原諒我先生,馬上就來。”女管家說。

“女士。”

“怎麼了?先生。”

“我是不是不該這麼做?”

“我不明白,先生,您說做什麼?”

“不,您忙您的好了。”

男爵先生扯下領巾,放在椅背上,在窗戶邊的椅子上坐下,他伸手把係窗簾的帶子拆散,窗簾遮住半邊窗子,他用手撫摸窗簾,指甲在鳶尾花的花紋上滑動。他不知道自己頭腦發熱喊德弗先生來到自己的臥室後該做什麼,也許他感覺到了害怕,但是他內心的火熱讓窗外吹來的冷風都不讓他感到寒冷。女管家拿來第二隻杯子,並倒上了酒。

德弗特洛斯走進二樓中間沒有關上的雙開門,裏麵是一間小房間,放著沙發和小桌子,牆上掛著男爵先生的畫像和其他的油畫,五鬥櫃上放著花瓶。小房間裏還有一扇門,那才是男爵先生的臥室。

“‘As’,我能進來嗎?”德弗先生站在沒有關上的那扇門門口。

“進來吧。”

“您找我什麼事?”

“沒什麼事,坐下吧,喝點紅酒嗎?”男爵問。

“好啊。”德弗先生坐下。

“您叫我不隻是為了喝酒吧?”

“難說,我頭腦發熱叫您來的,現在卻不知道該幹什麼了。”

“您把領巾解下了,您的脖子真漂亮,像天鵝一樣。”德弗特洛斯想要打破沉靜,於是找些話說,他的目光一不小心就掃到了男爵先生修長的脖頸。

“您是黑天鵝嗎?”男爵先生被他灼熱的目光引起了興致,半開玩笑地挑逗地問。

“‘As’,您在開玩笑。”

“我沒開玩笑。”男爵先生勾起嘴角,端著酒杯站起來,繞到德弗特洛斯的背後,伸出沒有拿酒杯的手扯下德弗特洛斯的領巾,袖口的蕾絲掃在德弗特洛斯的臉上,像鳥的翅膀挑逗地掃過樹枝。

“別這樣,‘As’,這不好玩。”

“您害怕嗎,先生。”男爵端著酒杯,嘴湊到德弗特洛斯耳邊,輕輕幽幽地呢喃著“您害怕我想對您做些什麼嗎?”

“您做不出來的。”德弗先生實圖做出處變不驚的姿態。

“是嗎,那麼我幹什麼要請您來這兒呀?”男爵先生接著在他耳邊親昵著,他用修長的手指將德弗先生的領巾扔在地上,將手指貼在德弗特洛斯的脖頸上,順著胸鎖乳突肌往下摸,手滑進了德弗先生的襯衫裏,向胸前的肌膚慢慢靠近。

“別這樣。”

“您臉紅啦?先生。”男爵的手還在向下移動。

“夠了,先生!”德弗特洛斯將男爵的手抽出來,並迅速站起來,“別再加深我的罪惡。”

“哦?您的罪惡。”男爵先生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您的罪惡快把我逼瘋了!”

“先生,我什麼都沒做!”

“不要叫我先生!”男爵放大音量,露出憤怒的表情。

“因為我不想叫那個曖昧的稱呼!”德弗特洛斯也加大了音量。

“您害我的生活一團糟!我沒法不看見您,我閉上眼睛也看見您!睜開眼睛您還在我的麵前!我一開始還以為您是上帝送來的天使!結果呢!您是將我拖進罪惡的深淵的惡魔!”

“您從未讓我知道您是這樣可怖!您簡直是惡魔的使者!”德弗先生吼道。

“先生,您沒有選擇的權利,記住我!臣服我!尊重我!追隨我!不要反抗我,不允許反抗我!您是我的罪惡,您讓我的心靈不在整潔變得汙穢!您讓我變得病態且頹廢!哦!我的先生!您為什麼這麼做!您為什麼具有能夠讓我心神不寧的能力?快告訴我!為什麼我不能擺脫您的魔咒?您是巫師嗎?您是中世紀的噩夢者嗎?您是嗎!”男爵先生站起來,頭仰天,用雙手捂住頭部,酒杯落在長絨地毯上,猩紅色的液體在鵝黃色的地攤上散開,就像血液一樣,“上帝!您看見了嗎?這就是我的罪惡,我深陷深淵無法自拔!”

“夠了!先生,我不是您忠誠的玩偶!我不是您用緞帶捆綁的洋娃娃!”

“您為什麼要拒絕我?”男爵伸手拉住德弗先生,貼近他,用雙手環抱住他的胸膛,他火熱的胸膛,心跳,如炮火一般轟擊著男爵的心髒。

“先生,我想您搞錯了!我不是來這裏做您的玩具的!我可以為您服務,做您的傭人,為您擦鞋!但是,我不能出賣我的尊嚴!先生!不要再加深我的罪惡!我請求您!”德弗特洛斯怒吼道,“先生!請您醒一醒!忘記您所說的一切,我會既往不咎。原諒我,我本不應該向您發怒,我為自己的粗魯道歉。”德弗先生深鞠一躬,拾起地上的領巾,退到門邊,“晚安,先生。”他說。

“為男爵先生拿杯水來。”德弗特洛斯告訴守在過道裏的男傭人。

男爵又在窗戶邊上坐下來,他似乎感到失落又滿足,滿足且失落,心髒跳動十分快速卻平穩,悸動不已卻又莫名安心。他感到糾結而無法自拔。

“都替我收拾幹淨。”他對端來水的男仆人說。

“好的,先生。”

德弗特洛斯回到房間,關上門並鎖住。他背靠著門,順著門板一點點下滑,坐在地上。他呼吸急促,心跳很快。他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但是他做不到。

“仁慈的上帝啊!”他說,“您究竟為什麼要折磨我,折磨您忠實的兒子。我究竟犯下過多少不可饒恕的罪過才招致如此懲罰!哦!上帝!我已經愛上了他!我深刻地感受到!他的目光,他的言語,他的肌膚!哦!饒恕我,我知道這是一種罪惡,我試圖抗拒,但是這是此般困難!愛情,多少人渴望又多少人唾棄的東西!當它誕生在如此罪惡的情況下我是該接受它還是抵製它?告訴我吧,仁慈的上帝!如果我的罪惡您已經不能赦免,那麼請求您為我指點道路,阻止我犯下更深的罪惡吧!”

“德弗特洛斯,請您開門好嗎?”門外傳來男爵先生的聲音。

“您來我的房間做什麼?”

“原諒我,打開門吧,請求您。”男爵請求道。

“先生,我很累了,有什麼明天再說吧。”德弗特洛斯在推辭。

“您不會睡得著的,開門吧。”

德弗特洛斯打開門,男爵先生走進來。

“原諒我,先生。”男爵說。

“不,沒關係。”

“我真誠地向您道歉,並且真誠地向您表達我的愛意。我深知這是罪惡的,但我愛您,我生怕您對我感到厭惡,甚至憎恨。”男爵看著德弗特洛斯的眼睛,“相信我,我是認真的。”

“盡管罪惡,但是,我的先生,我也同樣愛慕著您。”德弗特洛斯先生說。

“請原諒,我向您坦白,從我一見到您就想占有您,這是不可饒恕的犯罪,但是既然我已經犯下了罪過,我隻能祈求您的原諒。”

“我原諒您。”

“您的聲音陷入我的每一個細胞,感染著我,影響著我,支撐著我又將我撕裂。”

“哦,我的先生,您為何總是這樣花言巧語呢?”

“我的先生,這裏是法蘭西,這裏是巴黎。”

“這是您的理由嗎?好吧先生,原諒您啦。”德弗特洛斯笑著說,“但您該回去了,回您的房間去。”

“已經這麼晚了,先生,我回去會打擾別人的。”

“但他們是你的傭人。”

“我向您發誓,先生,我平等並且尊重任何一個人。”

“那麼您的意思是想留著我的房間裏嗎?”德弗特洛斯解開馬甲的扣子,脫下襯衫坐在床沿上,健壯的胸脯和腹部的肌肉裸露在空氣中。

“穿上吧,先生。”男爵從德弗特洛斯的衣櫃裏翻出睡袍。

“您不是應當希望不穿嗎?”

“您以為我會和您做愛嗎?我的先生?”男爵笑著說,將睡袍搭在椅背上,脫下自己的衣服,然後解開梳頭發的絲帶,半裸著上半身走到德弗特洛斯麵前,“您不穿睡袍的話,我可穿了。”

“請便,先生。”

“需要我叫傭人再為您拿一件睡袍嗎?”男爵邊穿邊說。

“您不是不願意打擾別人的美夢嗎?”

“這可是您說的。”男爵先生笑了笑,他脫下剩下的衣物,但是長長的睡袍一直蓋到腳背,絲毫看不見他到底穿了什麼或者沒穿什麼。

“您當真要睡在這兒?”德弗先生站起來,用再一次確認的語氣確認著。

“這裏可是我的家。”

“當然。”德弗特洛斯歎一口氣,把房間裏的蠟燭統統熄滅,隻留下床邊的一根。

“我的先生,奢望買您一晚要多少錢呀?”

“您是在挑逗我嗎?”

“一架鋼琴夠不夠?”男爵環上德弗特洛斯的腰。

“‘As’,請別得寸進尺。”德弗特洛斯曖昧地撫摸著男爵的頭發。

“對呀,鋼琴您已經有一架了。”男爵撫摸德弗特洛斯的胸膛,“您還想要什麼?”

“您呀,我的先生。”德弗特洛斯的指尖在男爵的發絲間滑動,像指尖滑動在水流中。

“哈,有意思,您想和我睡覺嗎?”

“隨您的便,‘As’,我就賣給您一個晚上。”

“多少報酬呀?我的先生?”男爵伸手掃滅了燭火。

“不多。”德弗特洛斯笑起來。

“我的先生,是什麼呀?”男爵先生也笑著,不解地問。

“這樣。”

德弗特洛斯用手按住男爵的後腦勺,雙唇用力地按壓在了男爵的雙唇上,他的舌頭十分有力,撬開了男爵的嘴巴,猶如蛇一般幽幽滑入他的嘴裏,勾住他柔軟的舌頭,向外勾著,又突然停止向外勾,改用舌頭向他口腔深處伸去,直逼他的喉嚨。男爵縮回舌頭抵擋住,將他的舌頭往回推,隨即纏繞在一起,相互緊緊勾住,又突然鬆開,又再一次相貼,像遊動的蛇。他們的嘴唇一次次貼緊,又鬆開,又再一次貼緊。他們喘息著,向奔跑中人的氣息,曖昧,狂熱,純潔,汙穢,邪惡,真誠,沉迷,混沌。他們忘我一般,猶如騰起的霧氣無法收回一起,在黑暗中,他們的眼睛仿佛點燃燭焰一般瑩瑩閃光,燒灼著靈魂。沉重的心跳抨擊著精神,鐵錘一般。

“停一下!”男爵推開德弗特洛斯,別過頭去,大口喘息著,“我沒法呼吸了。”

“抱歉。”

“沒關係。”

“您累了嗎?”德弗特洛斯問。

“還沒有,我的先生,我睡不著。”男爵伸出手指,用指甲在德弗特洛斯的胸膛上挑逗地劃著。

“為什麼呢?”

“您的胸膛像火焰一般燒灼著我的心髒,我的先生。”

“請您別再花言巧語了。”德弗特洛斯伸出食指按在男爵的嘴唇上,“晚安,‘As’,我的先生。”

“晚安。”男爵笑起來,德弗特洛斯爽朗的笑聲也隨即響起。清脆,仿佛能夠穿透塞納河麵上的霧氣。

夜晚,塞納河麵反射著月亮的銀光,洗濯著一切悲傷與怨恨,清理著一起汙穢和邪惡。它騰起雲霧般的水霧,在河麵飄飄灑灑。在歌舞喧鬧聲中與悲涼的手風琴聲與烏鴉的怪叫聲中,它悠悠地穿過繁華美麗的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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