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導論(2)(2 / 3)

李懷民的分法與明代楊慎的說法類似,楊慎《升庵詩話》卷十一謂:“晚唐之詩分為二派:一派學張籍,則朱慶餘、陳標、任蕃、章孝標、司空圖、項斯其人也;一派學賈島,則李洞、姚合、方幹、喻鳧、周賀、‘九僧’其人也。”不過楊、李二人之說中,姚合的位置發生了變化,楊慎以姚合為學賈島者,而李懷民以姚合為學張籍者,這多少說明兩派的詩風其實是有其一致性的。所以,雖然 “‘晚唐體’詩人是指宋初模仿唐代賈島、姚合詩風的一群詩人”袁行霈主編《中國文學史》,第三卷,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年,第26頁。 ,但他們學習的對象並不僅限於姚合與賈島。隻有理解了這一點,我們才不會驚訝一度曾是晚唐體追隨者的劉克莊的這段話:“或古詩出於情性,發必善;今詩出於記問,博而已,自杜子美未免此病。於是張籍、王建輩稍束起書袋,鏟去繁縟,趨於切近,世喜其簡便,競起效顰,遂為晚唐體。”劉克莊《韓隱君詩序》,《後村先生大全集》卷九十六,四庫本。而在這段話中,劉克莊歸納出了晚唐體的一些特點,那就是“鏟去繁縟,趨於切近”、“簡便”,而這些正是宋代晚唐體詩歌的一個重要特征。

同樣與宋代晚唐體有些瓜葛的吳子良吳子良不滿四靈詩風,不過他是葉適弟子,而四靈中至少翁卷是葉適弟子,葉適對四靈讚賞有加。的一段話,可與劉克莊的那段話相印證。吳子良說:“水心之門,趙師秀紫芝、徐照道暉、璣致中、翁卷靈舒,工為唐律,專以賈島、姚合、劉得仁為法。”吳子良《跋四靈詩》,《荊溪林下偶談》卷四。以賈島、姚合為法沒錯,問題是劉得仁是被李懷民歸入張籍一派的詩人。不過隻要看看劉得仁的詩集,問題就消解了。劉得仁的詩確實有一些帶有明顯的 “晚唐體”特征,如“常多簪組客,非獨看高鬆。此地堪終日,開門見數峰。苔新禽跡少,泉冷樹陰重。師意如山裏,空房曉暮鍾”(《青龍寺僧院》)等詩,而“眼穿鄉井樹,頭白渺彌程”(《送新羅人歸本國》)、“汲泉羸鶴立,擁褐老猿愁”(《題景玄師院》)等詩句,則讓唐末的張為在《詩人主客圖》中將劉得仁置於“清奇僻苦”主孟郊的麾下。

了解了宋代晚唐體的學習對象之後,我們再來看看宋末的方回的一段話:“宋鏟五代舊習,詩有白體、昆體、晚唐體……晚唐體則九僧最為逼真,寇萊公、魯三交、林和靖、魏仲先父子、潘逍遙、趙清獻之父,凡數十家,深涵茂育,氣勢極盛……永嘉四靈複為九僧舊,晚唐體非始於此四人也。”方回《送羅壽可詩序》,《桐江續集》卷三十二,四庫本。方回為了貶低四靈而突出九僧,於是說宋初詩風“鏟五代舊習”,而實際上,五代詩風基本上就是晚唐詩風的延續清人牛運震在王漁洋《五代詩話》序中說:“五代之亂極矣,政紀解散,才士淩夷,幹戈紛攘,文藝闕如,即詩歌間有之,亦多比於浮靡噍殺,噭然亡國之音皆是也,烏睹所謂風雅者乎!然夷考其時,若韋莊、陳陶、羅隱、和凝、楊凝式、徐仲雅,以及黃滔、齊己、貫休諸人,或清麗可喜,或怪峭自異,其為詩之源流本末,及夫唱酬往複,異同高下之轍致,蓋亦有足采者。居今之世,論古之為,雖閏位餘分,詩篇失次,要亦文人韻士得失之林也。豈唯盛時,如自開平以迄顯德,上下六七十年,推挹逸韻流風,猶足以踵晚唐啟初宋。”(清王士禛《五代詩話》,第1頁,人民文學出版社,1998年)在這段話中,牛氏已經明確表示五代詩風是有“踵晚唐而啟初宋”的功效的。況且牛氏所提韋莊、羅隱等人,多為晚唐入五代之人,算是五代大家,在其時影響頗大。本書第二章將會列出一些五代入宋的晚唐體作者,這些作者的存在是五代沿襲晚唐詩風的最有力證據。因此,“五代舊習”基本上就是晚唐“舊習”。因此,現行《中國文學史》作了如下評述: “宋末的方回說:‘宋鏟五代舊習,詩有白體、昆體、晚唐體。’(《送羅壽可詩序》)說宋初詩壇已經鏟除‘五代舊習’,稍嫌誇張,但把宋初詩風歸為三體,則頗為準確。”袁行霈主編《中國文學史》,第三卷,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年,第24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