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南宋後期的晚唐體(4)(3 / 3)

總而言之,方回對晚唐體的基本特點進行了總結,指出了宋初晚唐體的存在,並勾勒了宋代晚唐體的發展脈絡。當然,由於詩學立場的原因,方回說了晚唐體的不少壞話,其中不乏吹毛求疵之處,正如紀昀《瀛奎律髓刊誤》所指出的:“虛穀以長江、武功一派標為寫景之宗,一蟲一魚,一草一木,規規然摹其性情,寫其形狀,務求為前人所未道,而按以作詩之意,則不必相涉也。《騷》、《雅》之本意果若是耶?是皆江西一派先入為主,變本加厲,遂偏駁而不知返也。至其論詩之弊,一曰黨援:堅持‘一祖三宗’之說,一字一句。莫敢異議。雖茶山之粗野,居仁之淺滑,誠齋之頹唐,宗派苟同,無不偏袒。而晚唐、昆體、江湖、四靈之屬,則吹索不遺餘力。是門戶之見,非是非之公也。”紀昀《瀛奎律髓刊誤》,《瀛奎律髓彙評》,第1826頁。但隻要我們抱著客觀的態度,披沙揀金,還是能夠從中得到相當多啟迪的。

小結:本章討論了南宋後期晚唐體的狀況。“江湖詩派”是否存在,是本章首先討論的問題。由於江湖詩派的得名與陳起的《江湖集》相關,而《江湖集》的結集存在著很大的隨意性,並不以詩歌風格作為結集標準,因此本文認為當前文學史上關於“江湖詩派”的說法並不能成立。而且南宋後期詩壇存在著三種主要詩風:江西、晚唐、融合派,將他們籠統地稱為江湖派也並不合適。這三個流派之間有著一些論爭,其中江西派與晚唐派互不相讓,而融合派則對兩派提出批評或進行調和。南宋後期的晚唐體詩人的成就不高,沒有人能夠突破四靈,他們隻是沿著四靈等人的道路而行,因此晚唐體在走下坡路。倒是融合派的詩人,如薑夔、戴複古、劉克莊、方嶽等人,取長補短,取得了較好的成績。方回對於詩歌的貢獻是巨大的,這不是說他的詩歌創作,而是說他的詩歌批評。他對晚唐體及宋代晚唐體都進行了較為深刻地探討,提出、提供了許多有啟發的意見和線索。雖然出於江西後派的立場,方回有些意氣用事,但這並不能湮沒他對詩歌批評做出的貢獻。

宋代晚唐體詩歌特色綜述

一、 全身心地投入

宋代晚唐體詩歌的學習對象首推賈島和姚合,錢鍾書說宋初晚唐體詩人“都流露出賈島、姚合的影響”錢鍾書《宋詩選注》,第10頁。四靈更是編選了姚合、賈島的詩成《二妙集》。關於賈島和姚合對宋代晚唐體的影響,前人論述已經不少,茲不贅述。不過宋代晚唐體顯然還另有“淵源”,正如方回論四靈所說:“凡島、合同時漸染者,皆陰撏取摘用。”方回評翁卷詩《道上人房老梅》,《瀛奎律髓彙評》卷二十,第771頁。那麼這些“同時”者是哪些人呢?方回指出有許渾和周賀:“近世學晚唐者專師許渾七言”方回評許渾詩《春日題韋曲野老村舍》,《瀛奎律髓彙評》卷十,第338頁。,“凡此九人詩(指九僧)皆學賈島、周賀”方回評文兆詩《宿西山精舍》,《瀛奎律髓彙評》卷四十七,第1718頁。不過紀昀並不同意方回的晚唐體詩人源出賈島、周賀的說法,他認為:“‘九僧’詩源出中唐,乃‘十子’餘響,與賈、周南轅北轍。”紀昀評文兆詩《宿西山精舍》,《瀛奎律髓彙評》卷四十七,第1718頁。紀昀和方回的說法似乎都有些道理,而之所以產生爭執,實在是因為晚唐體詩人師承的複雜性。趙師秀在編選《二妙集》之餘還編選了《眾妙集》,算是對“二妙”的補充,“眾妙”總共有75位《四庫全書總目·眾妙集提要》說76位,但今查閱台灣中華書局影印文淵閣本,卻隻發現75人。,分別是沈佺期、盧象、王維、孟浩然、錢起、周賀、於武陵、李頻、秦係、劉長卿、李嘉祐、楊巨源、劉得仁、朱慶餘、雍陶、郎士元、崔塗、皇甫曾、皇甫冉、包佶、司空曙、耿緯、嚴維、李端、韓翃、戴叔倫、盧綸、祖詠、綦毋潛、方幹、靈一、無可、護國、貫休、岑參、張眾甫、張南史、周樸、張、張祐、李季蘭、許渾、張佐、馬戴、張循之、張繼、章八元、李益、張喬、於鵠、崔顥、項斯、崔峒、包何、竇常、趙嘏、薛能、劉威、鄭穀、韓偓、羅隱、李群玉、皮日休、杜荀鶴、張籍、任蕃、劉商、楊發、處默、戎昱、於良史、王灣、林寬、劉禹錫、王貞白。除沈佺期、王維、孟浩然、岑參等少數幾人外,其餘的都是中晚唐詩人。所以,宋代晚唐體是以賈島、姚合為主要師法對象,同時兼學中唐以下詩人的。

宋代晚唐體具有鮮明的特點,梁昆在《宋詩派別論》一書中歸納出“晚唐派”(指宋初晚唐體諸人)與四靈派均有六個“習尚”,分別是:重近體輕古體,重五律輕七律,重腹聯輕首尾,重景聯輕意聯,煉句而不煉意,忌用事而貴白描。除梁昆歸納的這些偏重形式和技巧方麵的特色外,晚唐體詩人在作詩的苦吟態度上也非常突出,晚唐體一直被指責為纖巧瑣碎,這也是一個特點。此外,在詩歌整體風格上,晚唐體表現出清新、平和的美學特點。因此,本文擬從作詩態度、形式偏好、技巧選擇、風格顯現等幾個方麵分析晚唐體的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