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火雲取好了名字,離綰便吩咐鶯兒去叫來人把池邊打掃了,楚風還沒忘了貼心地撒上一些藥粉中和一下異味,又把火雲安頓好,遠離其他受驚不已的騎獸獨自找了個單間,鋪上幹草,讓火雲好好休息,幾人才拖著疲憊的身體準備去用晚餐。
此時離瀾也已經返回,看著離綰與憔悴的楚風走進,起身笑道:“這幾日委實是辛苦你了,我已命人準備好了便飯,如果不嫌棄,還請一起吃吧。”
離綰皺了皺眉,道:“娘,你對他這麼客氣幹嘛!”
離瀾有些促狹地看了離綰一眼,看得離綰麵頰一燙,索性扭過頭,轉而對著楚風道:“你去不去?”
楚風當然也不可能拒絕,離瀾畢竟是長輩,對自己又沒有惡意,吃頓飯也不是上刀山下火海,沒有什麼可以畏懼的。
所以楚風回答得很幹脆,笑道:“晚輩卻之不恭。”
由離瀾的婢女引路,幾人走進後院,在後院的餐廳中圍繞一個圓桌而坐。
楚風有些驚訝,妖界雖然並不過於講究禮儀,但是一般正式點的用宴也都是有講究的。
一般要論主客的話,都會采用小案分餐,分主客方位,不會用圓桌這種東西。
一般而言,用圓桌意味著是家宴,入座之人不分主客,每個席位都是一般的作用。
雖然此時這張圓桌頗小,也不過圍坐四五人的規模,但是其意義卻有些非凡。
到底是離瀾無心,還是有意呢?
楚風不知道,不過他也不是很介意,他本身也不是一個喜歡繁文縟節的人,隻是做到自己應盡的禮節,不會過度,所以便也坦然地在離瀾對麵坐了下來。
離綰夾在了離瀾與楚風之間,眉間微蹙,她可比楚風懂自己的娘。
離水好歹也算一個大族,怎麼可能是沒有一點講究的家族,圓桌家宴這種待遇,沒有血緣關係的人中隻有父親讓大師兄參加過,隻是那一頓自己吃得一點都不自在。
母親這是在做什麼?
離綰向離瀾斜覷而去,發現離瀾含笑開始煮茶。
這是人間煮茶的技藝,很有美感,隻是太過繁瑣,離綰是絕對沒有興致去學的,但是卻很喜歡看自己的娘親煮茶。
因為煮茶的一舉一動完全是一種藝術,配合離瀾那雍容華貴的氣質,更是一種令人渾然忘我的享受。
隻是,母親從未為大師兄煮過茶,家族裏也就幾位老人和父親、自己有資格享受,但是現在,母親卻是在為楚風煮茶。
母親難道真的意識到了什麼?
離綰心裏有些打鼓,低著頭,幹脆一聲不吭。
楚風看著離瀾展現了她嫻熟的煮茶技藝,不由得讚歎道:“夫人……”
離瀾微微一笑,道:“你是綰兒的好友,叫我伯母吧。”
楚風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才有些訥訥地道:“伯母煮茶的技藝,真是爐火純青,隻怕人間的那些煮茶大師,也不及伯母三分。”
離瀾將新斟的茶雙手遞給楚風,嚇得楚風急忙雙手接過,離瀾才微微笑道:“不過活得長一些,熟能生巧罷了。”
離瀾這話說得很是謙虛,煮茶要的可不僅僅是時間積累,更需要天賦,需要一種對美感敏銳的感知。
而顯然的是,離瀾在這方麵有極高的天賦與造詣。
離綰有些受不了楚風與離瀾二人之間那種有些疏離感的寒暄,插嘴道:“好了好了,不就喝杯茶嗎,至於這麼多事情嗎?真是受不了你們人類,明明一個很簡單的事情,非要弄出這麼多花招來。把茶葉一扔,開水一倒不就妥了麼,哪這麼麻煩。”
離瀾含笑看著離綰,離綰氣呼呼地看著楚風,見楚風一臉忍不住的笑意,怒道:“你笑什麼笑,我哪裏說錯了?”
楚風連連作揖告饒道:“是是,離大小姐說得是。”
離綰愈發氣惱,氣得直接就忘了場合,忘了離瀾就在一旁含笑而坐,伸手就抓住楚風胳膊,狠狠一陣擰。
離瀾含笑看著眼前的這對青年男女,愈發確認了女兒對這個平凡中處處露著不凡的青年有難言的情愫。
她知道女兒的性格,心裏再喜歡,嘴上也絕對不會說出來,但是她也為女兒擔憂。
就算離贇真的許可了離綰和這個青年在一起,這個青年也願意接受綰兒,可是一個不能修行的凡人,生命終究是有限的。
六七十年後,他就會化為一抔黃土,而女兒,卻不過才度過了生命的三分之一,那剩下的漫長歲月,難道要讓綰兒獨自承受永失摯愛的痛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