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人之初(2)(2 / 2)

沒有尋找到老師,找到的是—個道理:隻認真的。及至經過“四清”開始“文革”後,他一不造反,二不申請入黨了。然而他長年蹲在農村,生括習慣都和農民一般。到70年代中期還少不了要發展這位農民他的知識分子入黨。他說他現在不夠格了。過去夠,認為共產主義就要來到。過去百分之一百的夠。後來隻有百分之八十。後來隻有百分之五十。後來,不夠了就不入了。從“四清”到“文革”,今天紅的明天黑,黑黑紅紅紅紅黑,紅紅黑黑黑紅紅,到底哪個是真?到底該認哪個?1971年,人民美術出版社要恢複工作了,請賈浩義畫浩然的小說《豔陽天》的連環畫。賈浩義構思了一下,小說一本畫120來幅,正好畫6本。他住在平房公社認真地畫起來,那認真勁也不會亞於他在金盞公社畫村史。不過,認真畫的同時又有個“不認真”的想法!如果浩然一倒,他畫半天就都白費勁了。《豔陽夭》連環畫一本一本地出版了。第5本快出第6本那120幅的畫稿已經勾完的時候,浩然“倒了”。連環畫《豔陽天》隨之夭折。等到人們明白倒了的是“四人幫”而不是浩然,浩然就是浩然,過去是浩然現在也是浩然的時候,孩子們熱衷的連環畫又不是《豔陽天》而是《變形金剮》了。

賈浩義住農村畫《豔陽天》的時候,有一天,聽到院子裏咚咚咚的聲音大作,走出去一看,農民們拉來一匹大瞎馬,正要宰。馬的臀部有號。這不是軍馬嗎?怎麼拉到這幾來了?賈浩義問。他自小牧馬。個子小,隻能挑最小的馬駒騎。還是夠不著,他蹲在大石頭上,好容易騎上馬駒。誰知越小的馬駒越不讓人騎。馱著他故意來回鑽樹叢,非把他甩下不可。終於把比小馬騎更小的賈浩義甩下了。這一甩,甩出了馬的聰明、瀟灑。後來他更領略了馬的忠勇和犧牲精神。如今突然見人要宰馬,而且是宰軍馬,自然要問個明白。農人說這馬是立過功的。當年是一位連長騎的。連長中撣倒下了,不知是死是傷。這匹馬把連長從戰場上叼起,一路衝了出去。所以它的雙眼被子彈還是炮彈皮打瞎。部隊支農時,為了卸包袱,把這匹已經老了有心髒病了的軍馬,給村裏拉車。馬拉著車心髒病就發了,趴下了。農民即給部隊打電話,請示怎麼辦。對方說,你們看怎麼辦就怎麼辦吧。意思是明白的:你們吃馬肉吧。

賈浩義看這匹馬,粗腿,大骨骼,當年是匹多好的馬!農人在一旁又說了,馬趴下後他們怎麼拉也拉不起,這次一拉,馬騰一下就起來了,綁到馬樁上再想把它撂倒,幾個人無論如何也撂不倒它。馬是什麼都明白的嗬!農人舉起大錘要砸死它,又下才了手。說一聲:馬,不要怨我,你活著也是受苦。一幫農人砸下了好幾大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