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體在下陷，不斷地下陷。
我開始做夢，在夢中我好像在看一場電影。
穿著白大褂的老者用粉筆在黑板上寫下了巨大的“火山”二字。
“你們知道火山是怎麼形成的嗎？”
“當然是因為板塊交界處嘛，我上過學，這點知識難不倒我們。”一個病人不耐煩地說著，似乎很像結束課堂。
“你說得對，但是太籠統了，有誰能夠解釋一下嗎？”
沒有人回應，男人又問了一遍，他已經將近六十歲了，台下的人似乎都不尊敬他。
“地殼上地幔岩石在溫度壓力下與母岩分離，熔融體通過孔隙上移，富集形成岩漿囊。岩漿不斷補給，使岩漿囊岩漿過剩壓力增大。當表殼覆蓋層的強度不足以阻止岩漿繼續運動時，岩漿通過薄弱帶向地表上升。”
一個戴眼鏡的男人回答道，周圍的人冷眼看著他，似乎很不友好。
“沒想到還有個高材生精神病人。”一個頭發蓬亂的年輕人摳了摳鼻屎，言語中帶著諷刺。
“這隻是基本的地理知識罷了。”
“嗬嗬，你可真會謙虛。”
為了緩和講課的硝煙，老者用手用力地敲了敲黑板上的字，說：“你們都知道火山會帶來很大的災難，這可以說都拜那些孔隙所賜。其實我們的人生也是這樣，充滿著各種各樣的孔隙。”
這話把大家吸引了，座下變得鴉雀無聲。
“因為那些孔隙，我們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困難，產生許許多多的創傷。如果任由這些創傷累加、富集，我們身體裏就會出現一個岩漿囊。”
“喂，老頭，你在吹什麼牛啊！老子雖然腦子有點問題，但智商也不低，我們肚子裏總不可能有一座火山吧。”
麵對出言不遜，老者並沒有激動，而是很平靜地說道：“不，你錯了。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座火山，隨時都可能噴發。”
“您是指怒火嗎？”剛才解釋火山成因的男人問道。
“不錯，我們常常會發怒，心中充滿怒火，一旦到了某個臨界點，就很有可能會肆意發泄，傷害到別人。憤怒的時候我們會喪失思考的能力，會變成真真正正的愚人，所以，我們要控製好它。”
“要想控製好，談何容易？”一個八九歲的男孩坐在角落，問道。
滿座人都看過去，有的人的目光是忌憚，有的人是不屑，有的人吐舌頭顯得厭惡他，還有的人很好奇地上下打量他。
“你說得對，不容易。因為困難所以要不懈努力。”老者從講台上下來，踱了幾步。
“那好，我現在打你一拳，你不發火，我就同意你的觀點。”
滿座嘩然著，目光都落在這個口無遮攔的怪男孩身上。他們畢竟是精神病人，麵對這樣的場麵，多的不是勸慰，而是坐等好戲上演。
“你真的要打我嗎？”老者想了想，誠懇地發問。
“為什麼不？”男孩覺得這理所當然，簡直是撿了個大便宜。
“總得有個理由，使你發怒的理由。”
怪小孩左右望了望，似乎在想個合適的理由，不久之後他說：“理由太多了。第一這個課太無聊了，第二，我坐的角落裏有陽光，我討厭陽光。第三，我不喜歡你，醫生。”
很多人捧腹大笑著。
“如果繼續坐下聽我講的，我就能讓你受益匪淺。既然如此，你走上前來。”
男孩遲疑了一會兒，瀟灑地走到老者的麵前。
“衝我的肚子打上一拳。”
男孩沒有猶豫，果斷伸出拳頭，可怕的是，他打了兩拳。
這個時候，所有人都在等待老者的反應。不一會兒老者揉了揉肚皮，嘴角微微一笑：“你打了兩拳，孩子。你能告訴我理由嗎？”
“因為命運。”
老者吸了口氣，他沒想到這麼點大的孩子居然知道命運二字，老者慢慢轉過身去，拿起桌上的黑板擦，將“火山”二字擦去，然後一聲不響地放下黑板擦。最後他意味深長地說了句：
“有太多的人用所謂命運的借口，做一些滅絕人性的事情......人往往由於不斷犯錯，從而製造出惡魔來，卻可笑地稱之為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