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腔熱情被冷水潑了個幹淨,褚禍臉上的笑有些掛不住。
這個策央侯……
她皮笑肉不笑地笑著:“侯爺真是說笑了。新修的地牢,我們仨都免費體驗第一次了,再去體驗就顯得臉皮略厚了。”
雖然她本人臉皮也不薄。
她將弓箭扔地上,朝李亂走去。
趙聰餘光瞟了眼她,繼續指導府衛收拾院落。
趙智咬了咬唇,追上去:“鄭王妃,你帶他們到甚麼地方去?”
褚禍笑道:“我能來到這策央侯府,還得多虧侯爺指路,想來侯爺也是希望我留下的。既然如此,青鬆園廂房暫時我住,我能自己安排吧?侯爺總不會還要將我趕出去吧?”
她說這話略有賭氣,卻也不知道在賭甚麼氣。
堂堂侯爺不願借屋子,誰又敢說甚麼?若趙晏真要將她趕出府邸,她又能怎樣?
趙智單純且反應慢,沒聽出她語氣中的揶揄,更沒想通侯爺何時給她指路。
“那倒不會,可你一個孕婦,李亂一個孩子,你怎麼將他爺倆弄過去?”
“我有手有腳四肢健全,還怕挪不動一個人。亂兒跟我走。”褚禍費力扛著昏迷的沈三井往青鬆園去。
李亂第一次聽她喚自己亂兒,望著這個比自己大四歲的小姐姐,眼神裏有錯愕。
見鄭茸爭頂著個大肚子、拴著鐵鐐,還要去扛一擱男人,趙智歎了口氣,搶先一步奪過沈三井就扛在背上。
他身子猛地一沉。
趙智訝然,這老頭子看著幹瘦,怎地背在身上竟有千斤之重的錯覺,竟壓地他這一介武夫竟喘不過氣來?
他背好沈三井,按捺住心頭狐疑:“你們跟上就行!”
有人幫忙,再好不過。
褚禍也不矯情,拉著李亂就跟上。
青鬆園。
趙智看了眼幹淨的臥榻,道:“你確定放在這裏?”
“一個老人家,不睡這還睡哪?莫非讓人睡冷地板?”
褚禍不管沈三井身上又髒又臭,掀開被子,將沈三井扶放到床上,又是打熱水又是拿抹布,反倒是孫子李亂竟找不到該做甚麼。
趙智心知“睡冷地板”的由頭,正想替侯爺解釋兩句,話到嘴邊又忍住。
“趙護衛,謝謝你。引雪苑和策央侯還需要你,你趕緊回去吧。”褚禍用熱水擦拭沈三井傷口道。
趙智撚眉沉默,告辭而去。
褚禍忙著照顧沈三井,眼睛不離床上的老人。
“亂兒,你自個兒去找熱水,把臉上血痂清洗下。孩子不像個孩子,跟血漿裏撈出來的一樣。”
可半晌過去,李亂仍不見動靜。
褚禍轉頭,見醜小子細長的小眼睛盯著自己,神情像個小大人似的。
她笑道:“還是那話,我知道我長地好看,你不用暗示我。快洗洗睡吧。”
“鄭茸爭,你為何待我們這麼好?我們爺孫,要錢沒錢。”
褚禍擦拭傷口的動作一頓,看向李亂。
搖晃的燭火下,小男奴的眼睛明亮如晝、犀利而透徹人心。
有一瞬,褚禍隻覺自己在哪裏見過這雙透視人心的眼睛,可這記憶又很模糊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