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腦袋微垂，語氣卻絲毫沒有激將的意思，反而平靜。
趙晏看著她精致的側顏，那平日裏戲弄人時隨意而不羈的神情都少了，此時取而代之的是一層落寞，對未知茫然的落寞。
趙晏素來觀人入微，見她動了真情，竟生出想對她說“你再試一試，本侯便信了你”的念頭，這一絲衝動很快被自己給壓製下去。
女人最擅長演戲。
趙晏挪了視線，不再看她。
褚禍不知趙晏心頭的這一絲變化，自顧自道：“我認了李亂那小子做弟弟，那可憐的小子當真以為我是替他報仇，這才去找麻煩的。可我是為了自己，那小子倒傻兮兮的信了。”
“真難為你，有如此善心。”趙晏感覺心中燥火熄了不少，說話也沒那般力道駭人，但依舊冷漠。
“你自以為報了策央侯府家門和鄭茸爭的名諱，穆家便會尋上門來。可區區穆天青不過螻蟻，本侯怎會害怕？”
“既然不害怕，侯爺又何必動怒？”褚禍挑釁道。
“本侯隻是看不慣人自作聰明。女人，你可知你身上無端的傲氣，很是惹人不喜？”
“我這不是傲氣，是骨氣！OK？”
“那本侯就看看你有幾分骨氣？”趙晏冷笑起身：“不是想證明自己麼？那自己捅的簍子自己收拾！”
他說完便踱出花廳：“至於你那好弟弟，專惹穆天青，看緊點。”
褚禍看著離開的人，心裏說不出是喜是茫然。
什麼意思？
他是在間接告訴她，她還是有機會的麼？
褚禍心中一陣欣喜一陣酸澀。
趙晏啊趙晏，你說話可否不要這般拐彎抹角，真的讓我好心急啊。
茫然歸茫然，但趙晏有一句話她卻是明白了。
她臉色刷地雪白雪白的，心中忽地湧起一股擔憂，飯也顧不得吃就衝出侯府，跑到城南奴舍前，遠遠就見茅草搭成的奴舍火光通天，黑煙騰騰。
沈三井和李亂所在的那一間奴舍正燒地烈焰滾滾。
四周百姓和刺字奴圍成一團，指指點點嘀嘀咕咕議論著什麼。
奴舍早已燒地不辨模樣，燒起的茅草屑漫天飛舞！
一股似悲似悔的劇烈痛感湧上喉頭，褚禍隻覺雙腿軟似泥，直立不起，眼神恍惚看不清四周景色人物。
“李亂……”
可眼前騰騰大火越燒越厲害，除了火焰嘶鳴的刺耳聲，再沒有人聲回她……
褚禍回到侯府，已是下午。
府中所有人都看到她一張俏臉和衣裳上全是黑灰，眼睛也有些微微發紅，一路魂不守舍地往浣衣池去。
翠安正一個人在院子裏晾衣服，見褚禍一身邋遢，像是經曆了極度悲慟似的，忙過來扶住她：“爭兒，你怎麼了？怎麼這副形容？”
褚禍紅通通的還彌漫著水霧的眼睛遲鈍地挪向翠安，呆愣了半晌，突然一把抱住翠安，眼淚就像天河決堤般地鋪湧而下。
“翠安……”
趙晏這一夜亦是輾轉難成眠。
一個時辰前，城主府派人送來請帖，稱三日後是城主穆邊壽的二公子穆染樓生辰，在城主府設宴，請了策央侯。
策央城一大閑談，便是穆家三爺倆那點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