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禍忍住不適撲爬起身,憑著直覺在漆黑的洞穴中緩緩摩挲:“李亂,你在哪裏?”
“爭姐姐…...”
不知是因腹中胎兒流了,還是因為冰天雪地冷困交加,李亂如若患病小貓般細弱的叫喊隔著夜幕傳入褚禍耳中,讓她更覺得難受。
她順著聲音來源蹣跚爬去,待觸到一個軟軟的障礙物,才摸出李亂的上身,將他從冰涼的泥土碎石中扶起,抱在懷中。
“爭姐姐……”李亂的聲音細若蚊呐,“你可還好?”
褚禍感受著懷中孩子身體的溫熱,低聲道:“沒事兒。不要命了?這種時候竟然上山來打雪狼?”
李亂疲倦地眨著眼,喃喃道:“外公說,雪山上的狼肉補身子。我想,欠你兩條命……”
褚禍想起沈三井說他上來給自己打雪狼,又想起方才在雪坡上那一點私心想法,更想起流了的孩子,心中泛起陣陣酸流。
她竭力維持平靜:“來日方長。我又不喜歡吃狼肉,你也不必如此。”
李亂沒吱聲,許久才神誌不清道:“爭姐姐,我流了好多血,我好像……看到了娘親。”
褚禍倏地想起方才借著雪光看到李亂一身血肉模糊,如同聞到了死亡的氣息,心頭一顫:“怎麼會?你怎麼會見到她?”
“可我,真的看到娘親了,她在叫我……爭姐姐,等我死後……你去找我外公。你替亂兒向侯爺求情,讓外公將我埋在孤山之上……”
“小孩子不準亂說話。”
李亂也看不見她的臉,隻有褚禍自己知道,她此時滿臉淚痕。
“好,我不亂說。”李亂喃喃低語。
雪洞中的黑暗不比外麵的黑,是比墨還要濃稠的黑,沒有半分別光的空隙可鑽,且寒氣四溢,自衣袖中滲透進入人的皮膚上。
“爭姐姐,我冷……”
李亂費勁氣力地深吸氣,有些提不上氣,鼻息間的熱氣一經呼出,便被冷氣凝固了似的 。
“好冷……”
顫抖的聲音越來越微弱:
“不冷,爭姐姐給你暖著。”
水珠子忍不住自褚禍眼中接連墜下,她又將李亂往自己懷中緊緊箍著,手摸索到李亂涼如寒冰的瘦削小手,將他小手緊握著。
“娘,亂兒……好冷……”李亂的聲音越來越小,也愈加混沌,到最後索性不見了歎息。
褚禍心髒狠狠收縮,想去試探他脖頸動脈,手伸到一半便僵住了。
她不想知道那個結果,尤其是在漆黑的夜裏。
她收回手,將沒了聲音的李亂輕放在地上,摸黑扯掉他外麵又髒又破、起不到保暖作用的血衣,扔在一旁。
她複又隔著大氅,脫掉自己裏麵的長衫,隻穿了一件薄內襯便躺在李亂邊上,將沒了動靜的孩子攬在懷裏,又單手解下大氅,將大氅當做薄被子披在兩人身上。
如果李亂死了,孩子也流了,今夜真是耗盡了她積攢了三個世紀的的好運氣。
褚禍躺睜眼看著眼前漆黑,心想,老天爺,你已經讓我活了一次,如果明早醒來,李亂不死,這肚子裏孩子也活著,我發誓,半年之內一定將良書閣中所有書都背下來。
褚禍忍受著身體不適,抱著李亂,上下眼皮開始打架。
雪洞裏,死亡的氣息漸漸蔓延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