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行了多久,離南城奴舍愈遠,褚禍正納悶,沈三井忽而駐足不前。
天邊殘月高懸,一道夜風自平地而起,裹挾著蕭索涼意,攪地滿城落葉飛來蕩去。
夜光中,沈三井逆光轉身,瘦削身子被拉出長長墨色光影。
褚禍心中警鈴響起,當即躲在就近的攤點後。可很是倒黴,這攤點居然距離沈三井不過三丈距離。
這老爺子要幹甚麽?
“師兄,別來無恙?”一個似是男聲又似鴨叫的聲音自空曠街道另一側傳來。
褚禍凜然一顫,目光偷瞟而去。
世間竟有男人是這樣的聲音?
這聲音怎麼聽,怎麼像閹人。雖然她並未真正聽過閹人說話,但這也絕不是女人或男人的聲音
褚禍小心冒出個頭來,隻見一道黑影自夜幕中的屋簷中飛身落下。
那黑影落在燈光照耀之地,著一襲夜行衣,臉麵被亦是被黑布罩住,整個人掩藏在夜霧之中:“師兄,你藏地好啊,可讓師弟一番好找?”
沈三井輕咳一聲:“你怎會來此?又怎會找到我?”
這聲音氣息平穩有力,竟也不似平日那卑躬屈膝顫顫巍巍,這才是沈三井的聲音?
褚禍感覺難以置信。
黑衣人咯咯笑道:“你藏地再深,師弟也有本事能找到。你為躲避我,逃到此處,竟連刺字奴都當上了,遮掩身份。嘖嘖,真是偉大呀。”
沈三井嗬嗬笑道:“掩藏又如何,可不還是被你找到了?柴萬哀,你想怎樣?”
褚禍乍地想起先前自己懷疑沈三井的地方,此時才覺得自己當時的懷疑並非憑空猜想。
她正在心中盤算這沈三井到底是何人,便聽得“柴萬哀”三個字,心中警鈴作響,豎起耳朵來聽。
“師兄,你我師兄弟一場,同出天機門,你難道不知師弟來找你是為甚麽?”
天機門……
褚禍趕緊搜刮鄭茸爭的所有記憶,可這個千金小姐的記憶中,似乎並沒有聽過“天機門”三個字。
沈三井道:“柴萬哀,你素來城府深,我光明磊落,如何得知你的心思?”
“哈哈哈哈,你要裝傻,我便當那曉事的。太子第淒的遺腹子,你藏至何處了?”柴萬哀冷聲道:“你藏著他,想要做甚麼?”
太子第淒?遺腹子?
褚禍猛地一怔。她再不熟悉曆史,也聽過太子第淒這一號人物。
第淒是皇帝李重勝的長子,是大雍難得一見的文韜武略、文治武功的全能型皇子。
史書說,這位太子本來是第十二位皇帝的準繼承人,卻莫名其妙牽扯了“巫蠱之案”。
詳細情況褚禍不知,但她大概知道的是,這位太子被查出用巫蠱之術詛咒皇帝李重勝。
巫蠱之術向來是為曆代王朝所嚴禁的詭術,大雍律令更是將巫蠱列入重刑中。一旦觸犯,無論皇親貴胄還是市井百姓,一律處以極刑。
照理說,自己的親生兒子,人中龍鳳的國儲,李重勝總會手下留情,可誰都沒想到這位老皇帝竟然一樣六親不認,將太子第淒滿門抄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