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幾歲了?”她忽然問。
他一怔,回頭看她。
“十八、十九?”
“二十。”
“哦。”她笑起來,“你比我小整整七歲。”
“……”
“我像你這個年紀,也打架,不過每次都拿捏分寸。”
他沒順著接下去,“我會賠醫藥費的。”
“那好。”
對話似乎很難維持下去。阮沅芷從座椅中起來,那煙還在指尖燃燒,她出門前對他說,“年輕人,以後做事別這麼衝動。”回頭卻沒有向獄警申請換監舍,那以後,邱正東回到獄裏也沒和他起衝突,安分了不少。
事後仍覺得疑惑,自己和一個小孩子置什麼氣?
一個月後,邱正東獲得保釋,阮沅芷把他接回家。晚上五點,她在廚房裏做飯,炒好一份油燜筍幹,聽到客廳裏有吵鬧聲。
邱正東看到她從餐廳的方向來,連忙過來告狀,“姐,你看,他這是什麼意思?”
阮沅芷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向客廳,沙發裏的段懷也看到她,掀起長腿換了個坐姿,“我帶幾個朋友回來,不歡迎嗎?”
阮沅芷看著坐在客廳沙發裏幾個打扮獵奇的少年,喝酒的喝酒,抽煙的抽煙,整個台幾上都是垃圾。
再看段懷,他和邱正東同齡,在同一所高中上學,卻比邱正東高一大截。一米八的個頭,入秋了,還穿緊身的短袖T-shirt,一個頭發染成黃色的女生坐在他腿上。他摟住她的腰,修長的手指沿著她穿著絲襪的大腿向上摸。
“討厭。”那女生捶他的胸膛。
“女人都是口是心非,懷哥,給她點顏色瞧瞧。”另一個男生起哄道。
段懷捏著她的臉,“莉莉,你說是不是?”
叫莉莉的女生氣得從他身上跳起來。
後麵幾個人一起笑。
莉莉臉就更紅了,看到阮沅芷,拉拉段懷的衣角問,“這是姐姐嗎?”自作聰明,“姐姐真漂亮。”
“姐姐?”段懷哼笑了一聲,從兜裏勾出根煙咬在嘴裏,低著頭開打火機,不慍不火地說,“這是我媽。”
莉莉,“……”
段懷點著了,仰頭睨阮沅芷,吸一口,吐出來,“現在還不是,不過遲早的事,對吧?”
阮沅芷說,“既然都沒來了,就一起留下吃個便飯吧。”
邱正東這時說,“姐,你做了幾個人的飯?”
阮沅芷想了想,對他們說,“叫外賣介意嗎?”
這是海濱,等外賣到屍體都涼了——段懷心中道。
一個年紀稍長、戴著銀色細邊框眼鏡的年輕人從沙發裏起身,“不了。”
段懷說,“少陽,你這是不給我麵子?”
程少陽拍拍他的肩,微笑,“你糊塗了。”他和阮沅芷道別,後麵幾個人見他走了,也一個個跟上。
段懷低咒了句,揚手掃掉了桌上的果盤。
阮沅芷走到一邊把果盤撿起來,重新放到他麵前,蹲下身拾起散落的瓜果,一顆一顆放進去,“晚上想吃點什麼?我做了你喜歡的油燜筍。”
段懷傾身向前,盯著她看,“我爸不在,你不用討好我。”
阮沅芷仰頭看著他,“剛才唱《大鬧天宮》,現在又是哪一出啊?”
“你也知道我不待見你啊,看見你我就煩。”
“那你以後恐怕每天都吃不下飯了。”
她起身準備去廚房,說,“事情都這樣了,又不能改變什麼。好好的,我們互相尊重。幹嘛和自己過不去?”
段懷砸了案幾上的煙灰缸,“你給我滾!”
這頓飯段懷也沒來吃。
餐桌上,邱正東扒幾口飯,含含糊糊,“這才是人過的日子……媽的,監獄裏天天白開水煮包菜,嘴裏都淡出鳥了……”
沅芷的筷子敲在他手上,“吃飯別說話。”
正東痛地捂住,“這才剛回來,你就不能對我好點……”
“尤其是髒話。”
“……”
吃完後,她端了之前就留出的飯菜,敲響段懷的房門。
沒人應,她擰門把,門從裏麵被反鎖了。
她站在門口說,“飯菜在廚房,餓了自己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