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東宮時思音隻是一個人,無人搭理,而思音的性格如她爺爺,隨性慣了,沒事就東竄西跳,於是總不免遇到些奇怪人物。想起第一次見到如玉時,思音的嘴角總會微微翹起,眉眼盡是柔柔的笑意。
思音在那一刻想,好漂亮的姐姐,好純粹的人啊。
卻不想,總是傲嬌著要她小心走路的人,這一刻隻是一具屍體。如玉是在暖思居的後園死掉的,那時,她還在和要好的宮女談論著,要去找些好的食材,給娘娘補補身子。
思音想,要是那碗湯是自己喝的該多好,這樣,如玉現在還是在自己身邊的,此刻說不定正板著一張臉,一張伶俐的小嘴絮叨著要她小心台階。
靈動的如玉,不曾和誰有過節的如玉,偏生死在了不屬於她的深宮。思音跪坐在如玉的手臂旁,看著她已不複笑意的烏青色嘴唇,終於哭出聲來。
如玉,你且走好。
徐景之聞訊趕來,看著咬牙使勁忍住眼淚的思音,眼裏幽深。
“思音......”徐景之喚她,思音雙肩一顫,拳頭緊握。半晌,思音回過身來,看著他,眼中是他從未見過的悲傷。
“皇上,若是您要殺掉孩子,光明正大一劍了結便是,何苦,拿藥來害我,何苦,傷害無辜的人。”思音慘然笑著,手撫上小腹,眼裏忽而空洞。
徐景之一驚,慌張上前抱住她,在她耳邊低吼:“思音!”
思音緩緩開口:“皇上,如玉她陪了我十二年呢,十二年,怎麼可以,就這麼拋棄我了......皇上,思音,也是害怕一個人的啊。”
徐景之抿唇,肩上傳來陣陣涼意,沁入骨髓,心處疼痛。
“思音,你不信我。”
思音搖頭,答:“不,我一直最信的就是你。”思音忽而想起以前有宮女間閑談時總說,她和徐景之琴瑟和諧情投意合,那時自己尚不知自己心意,隻曉得徐景之納她作側室不過是暗衛的明麵任務需要罷了,現在想來,那時自己真是傻,也不懂得多個心眼,白白送出自己的心,害得如玉今日,因自己葬了命。
怪隻怪,自己投錯了情,合錯了意。
如玉死於一碗鯽魚湯,她便要用鯽魚湯拿人償命。
月色深,紅木門後,白紗下,思音跪在靈堂前,目光前所未有的沉靜。一旁的宮女比雙幾次想要拉她起來,可奈何思音鐵了心,怎麼也是不動。
比雙雙眼通紅,跪在思音旁邊,哀求著:“娘娘您起來吧!您這樣如玉姐姐是不會安心的!”比雙似想起什麼,又跪著爬到一直默然立在思音身後的徐景之腳下,苦求,“皇上,皇上,您勸勸娘娘吧!娘娘她,還有身孕啊!”
徐景之皺眉,淡然:“她要跪,就讓她跪著吧。”
“皇上。”思音接了徐景之的話口,平靜地開口,“皇上,妾身想單獨和皇上說一會話,不知可否?”徐景之看她,一雙眼隱在燈火中,什麼也沒有。靈堂的宮人們悄然退下,踉蹌著站起,清淺笑了笑。
“皇上,如玉她,和我無緣罷了。我也不願多想了,明日,你挑個丫鬟給我吧。找個安靜點的,如玉吵了我這麼久,我也終於可以清靜了。”
徐景之眼底沉著深深的倦意,卻終是歎氣,道:“思音,你可否想過,你若是懷有龍種,在這深宮中有多危險?”
思音微愣,默然點頭。徐景之上前摟住她的肩膀,圈在懷裏。思音回頭看著靈堂,唇角是天真笑意。
次日一早,比雙便領了個溫順的女子站在思音麵前。梁上掛著蒼白絹布,和思音身上的胭脂紅裝形成了鮮明對比。
思音問她:“你叫什麼名字?”那宮女低著頭,怯懦著答:“奴婢叫白鳶,是新選的宮女。”
思音愣愣,笑了笑。
“進宮多久了?習慣了嗎?”
白鳶依舊低著頭:“三個月。”思音皺眉,看著眼前烏鬢上白色絹花,道:“白鳶,你抬起頭來吧,以後在暖思居,都不用低頭的。”
白鳶抿唇,扭捏了半天,才抬起頭來。宮門處有人跌撞著闖入,思音側身,竟是薑言。薑言應是習武之人,幾下便打開擋路的宮女,站在思音麵前。
思音皺眉,道:“你是怎麼進得後宮的?私闖後妃宮殿,可是死罪。”
薑言一愣,隨即急切跪下行禮道:“娘娘恕罪!隻因薑言和皇上交好,又因公事繁多需隨時覲見,皇上才賜薑言一塊金牌,可在宮中隨處走動。今日薑言魯莽,請娘娘恕罪!”
“你起來吧。狀元郎闖我暖思居是何事?”
薑言起身,看到有些愣愣的白鳶微微詫異。白鳶尷尬低頭,屈膝行禮。思音一看這兩人的模樣,便道:“你們二人認識?”
哪想薑言不答,焦急著眉眼上前握住白鳶的手腕:“鳶兒,你怎麼進宮來了?可是來找你爹的?”白鳶掙脫薑言,不自在躲在思音身後,低聲道:“薑大人,女婢現在是賢妃娘娘的婢女,不是來找爹的。”
“什麼?!”薑言看著白鳶,驚詫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