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絕對不是一件必須的事。即使有人給你忠告,但是在你可以告訴自己想做的事都實現了之前,或者在你對你所選擇的對象熱情減退之前,也就是在你完全徹底地看清你的對象之前,絕不要有結婚的打算,否則你可能會嚐到無法挽回的嚴重失敗滋味。隻要一結婚,你就會成為一個一無是處的老人,要不然就是你所擁有的高尚美質,會一個個消失無蹤,全部消耗在一些無聊的事物上了。
《戰爭與和平》
經營誠實的婚姻生活,是一件可喜的事,但更可喜的事,是不要結婚。幾乎沒有人能這樣做,但是能這樣做的人,是何等的幸福。
《人生之道》
不結婚也能過活的人結婚了,就像一個沒絆到任何東西也會跌倒的人一樣。絆到東西而跌倒,是沒有辦法的事,但是怎麼會有人莫名其妙就跌倒呢?如果能夠保持童貞、不犯罪的生活,那麼最好不要結婚。
《人生之道》
像每個大家庭那樣,在童山的房屋裏,有幾個完全不同的集團住在一起,他們各自保持著自己的特點,並且互相讓步,合成了一個和諧的整體。這個屋裏所發生的每一事件,對於所有的這些集團,是同樣的重要,同樣的可喜的或悲傷的;但是每一集團有它自己特殊的、和別的集團無關的理由去為某一事件高興或悲傷。
《戰爭與和平》
在夫婦之間要有徹底的不和,或是同心一致的愛情,才能在家庭生活中掀起一點波瀾。夫婦之間的關係若是暖昧不清,在任何的情況之下,都能發生一些事情。有許多家庭,丈夫和妻子都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地過著令人厭煩的生活,那隻不過是因為在他們夫婦之間,既沒有徹底的不和,也沒有同心一致的愛情。
《安娜·卡列尼娜》
但這些操勞和憂慮,對陶麗來說,卻是惟一能夠獲得的幸福。要是沒有這些事情,她就會獨個兒思念那並不愛她的丈夫。不過,雖然常常擔心孩子們生病,有的孩子真的病了,有的孩子愛發脾氣,這些都使做母親的十分苦惱,然而孩子們如今也都開始以微小的快樂來補償她的苦難了。這種快樂是那麼微小,就像沙裏的金子一樣。在她不愉快的時刻,她隻看到苦難,隻看到沙子;但在心情愉快的時刻,她卻隻看到快樂,隻看到金子。
《安娜·卡列尼娜》
吉提的這種對於家庭瑣事的操心,和列文最初的崇高幸福的理想完全相反,是他的失望之一;同時這種可愛的操心,他雖不明白它的意義,卻也不能不喜歡它,這又是它的新的魅惑之一。
另一個失望和魅惑是由他們的口角引起的。列文決沒有想象到他和他妻子之間除了溫存、尊敬和愛的關係以外還能夠有別的關係,可是結婚後沒有幾天他們就突然吵了嘴,她竟至說他並不愛她,隻愛他自己,說著就哭起來,扭著她的兩手。
《安娜·卡列尼娜》
幸福的家庭家家相似,不幸的家庭各個不同。
《安娜·卡列尼娜》
假如吃飯的目的是身體的營養,那麼一次吃兩頓飯的人,也許可以達到較大的樂趣,但是他不能達到目的,因為吃太多胃裏是不能夠消化的。
假如婚姻的目的是家庭,那麼,想要有許多妻子和丈夫的人,也許可以獲得很多的樂趣,但是這樣就沒有家庭了。
假使吃飯的目的是身體的營養,而結婚的目的是家庭,則整個的問題隻能這樣解決,就是,不要吃得超過腸胃所能消化的分量,不要讓丈夫或妻子超過一個家庭所需要的數量,即是一夫一妻。娜塔莎需要一個丈夫,她得到了一個丈夫。這個丈夫給了她一個家庭。她不但不需要另外一個更好的丈夫,而且,因為她的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為這個丈夫和這個家庭服務上,她不能設想,並且也沒有興趣去設想,假使有了另外一個丈夫,會發生什麼樣的情形。
《戰爭與和平》
公爵小姐從來沒有這樣地可憐過父親,這樣地怕失去他。她想起自己和他在一起的全部生活,並且在他的每句話裏,每個行為裏,發覺了他對她慈愛的表示。偶爾,在這種回憶中間,有魔鬼的引誘闖人她的想象,就是想到,在他死後,會有什麼樣的情形,她的自由的新生活將要怎樣安排。但是她厭惡地驅散這些想法。
《戰爭與和平》
每個幸福的家庭都有著很相似的幸福氣氛,但是,每一個不幸的家庭,都各自背負著不同的不幸故事。
《安娜·卡列尼娜》
一個家庭要采取任何行動之前,夫妻之間要麼是完全破裂,要麼是情投意合才行。當夫妻之間的關係不確定,既不這樣,又不那樣的時候,他們就不可能采取任何行動了。
許多家庭好多年一直維持著那付老樣子,夫妻二人都感到厭倦,隻是因為雙方既沒有完全反目也不十分融洽的緣故。
《安娜·卡列尼娜》
在發怒的時候,夫婦吵架是極其常見的事,但在吵架很久之後,使彼埃爾高興而驚異的是,不但在妻子的言談中、而且在她的行動中,發現了他的被她反對過的主張。他不但發現這個主張,而且發現他的主張沒有了他在提出的時候由於激動和爭吵而加上去的一切多餘的東西。
在結婚七年以後,彼埃爾快樂地、堅決地感覺到他不是一個壞人,他感覺到這一點,因為他在妻子身上看到自己的反映。他覺得在他自己身上,好和壞互相混雜,相互掩映。但在妻子身上,隻反映了他的真正好的地方;一切不是十分好的東西都被拋棄了。這種反映不是由於邏輯的思想,而是由於別的神秘的直接的途徑。
《戰爭與和平》
當執事念完了祈禱的時候,祭司手裏拿著一本書轉向新郎新娘:
“永恒的上帝,汝將分離之二人結合為一,”他用柔和的唱歌般的聲調念著,“並命定彼等百年偕老……”
“‘將分離之二人結合為一’,在這句話裏有多麼深的意義,和我這時候所感覺的心情多麼相合嗬,”列文想,“她也和我一樣的心情嗎?”
轉過臉去望著,他遇到了她的目光。
從那神色,他斷定她所理解的也正和他一樣。但是這是一個誤會;她差不多完全沒有理解祈禱文中的語句;她實際上是連聽都沒有聽。她既不能夠聽,也不能夠理解,有一種感情是這樣深厚,充滿了她的胸膛,而且愈來愈強烈。這是因為實現了那件一個半月來一直縈繞在她心中的事情,那件在這六個禮拜內曾經使她又歡喜又苦惱的事情而感到的歡喜。當她在阿爾伯特街的房子的客廳裏穿著褐色衣服走上他麵前來,默默無言地許身於他的那一天—在那一天,那一個時刻,她的心裏似乎已經和過去的整個生活訣別,而開始了一種完全不同的、新的、不可思議的生活,雖然實際上舊的生活還是和以前一樣繼續著。這六個禮拜是她一生中最幸福又最痛苦的時期。她的整個生活,她的一切欲望和希望都集中在這個她還不理解的男子身上,把她和這個男子結合起來的是一種比這個男子本身更加不可理解的感情,那種感情時而吸引她,時而又使她厭惡。而同時她卻還是繼續在舊的生活條件下生活著。過著舊的生活,她對於她自己感到恐懼,她對於自己的全部過去,對於各種東西,對於習慣,對於曾經愛過她的、仍舊愛她的人們—對於因為她的冷淡而很難過的母親,對於以前在她比全世界都寶貴的、親切而慈愛的父親,她對於這一切的那種不可克服的完全冷淡,她自己也感到恐懼。有時她因為這種冷淡而感到恐懼,有時她又高興使得她冷淡的原因。除了和這個人在一起生活以外,她想不出一個念頭,一個願望;但是這種新生活還沒有開始,她連明確地想一想也不可能。隻有期待—對於新的未知的事物所懷的恐懼和歡喜。而現在,期待、躊躇、和拋棄舊生活的那種惋惜心情—都要終結,新的將要開始。由於她自己毫無經驗,這種新生活不能不是可怕的;但是,不論可怕也好,不可怕也好,這已經是六個禮拜以前在她心中實現了的事情,現在不過是對於早已在她心中實現了的事實最後加以認可罷了。
《安娜·卡列尼娜》
娜塔莎不會懷疑彼埃爾的想法是偉大的想法,但是有一件事使她感到苦惱。這件事就是—他是她的丈夫。“難到這麼一個重要的而且是社會所需要的人—同時又是我的丈夫嗎?怎麼會是這樣的呢?”她想向他表示這個懷疑。“誰能夠決定,他是真比一切的人都聰明呢?”她問自己,並且在心中想到那些被彼埃爾所很尊敬的人們。從他的談話上看來,這些人當中沒有一個人像卜拉車·卡拉他耶夫那樣地受他尊敬。
“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她說,“想到卜拉車·卡拉他耶夫。他怎樣?他現在會讚成你嗎?”
彼埃爾一點也不詫異這個問題。他知道妻子思想的線索。“卜拉車·卡拉他耶夫嗎?”他說,想了一下,顯然是誠懇地極力設想卡拉他耶夫對於這個題目的意見。“他不會了解的,然而也許會了解的。”
“我非常愛你!”娜塔莎忽然說,“非常非常!”
“不,他不會讚成的,”彼埃爾想了一下說,“他要讚成的,是我們的家庭生活。他很希望在一切之中看到適宜,幸福,安寧,我要驕傲地把我們給他看看。你說到離別。你不會相信的,我在離別後,對你有一種多麼特別的情感,“但是還有……”娜塔莎正要開口。
“不,不是那樣。我永遠不會停止愛你的。不能夠愛得再多了;但這是特別的……啊,是……”他沒有說完,因為他們交遇的目光把多餘的話說完了。
娜塔莎忽然說,“說到蜜月,說最大的幸福是在開頭,這是多麼愚蠢啊。正好相反,現在才是最好的。”
《戰爭與和平》
娜塔莎單獨和丈夫在一起,也隻像妻子和丈夫說話時那樣的說話,即是異常明確地迅速地了解並交換彼此的想法,違反一切的邏輯規律,沒有判斷、推理和結論,而是用完全特別的方法。娜塔莎是那麼慣於用這種方法和丈夫說話,因此,她覺得,當彼埃爾一按照思想的邏輯性和她說話的時候,她和丈夫之間便一定就要發生衝突。當他開始審慎地、鎮靜地證明或說話時,當她也照他那樣地開始說話時,她便知道這一定會引起爭吵。
在隻剩下他倆在一起的時候,娜塔莎便大睜著幸福的眼睛,輕輕地走到他麵前,忽然迅速地抓住他的頭,緊抱在她的懷裏,說,“現在你完全、完全是我的了,我的了!不許你走開!”—從這時候起,便開始了那個違反一切邏輯規律的談話,之所以違反邏輯規律,是因為在同一時間裏談到一些完全不同的題目。同時談論許多問題,但這不但不妨礙了解,而且反之,是他們彼此充分了解的最可靠的標誌。
好像在夢裏一樣,除了那指揮夢境的情緒,一切是不可靠的,無意義的,矛盾的;同樣地,在這違反一切理性法則的談話中,連貫的明確的東西,不是言語本身,而是那指導言語的情緒。
《戰爭與和平》
基督教徒的理想,在於對神和對鄰人的愛,進而為神和鄰人奉獻自己。性愛或者婚姻,是對自己的奉獻,但卻也阻礙了自己對神和鄰人的奉獻。所以,從基督徒的立場來看,婚姻是一種墮落,也是一種罪。
《克羅采奏鳴曲》
尼考盧斯卡的這封信念了數百遍,那些自認值得去聽一聽這封信的人,都必須到伯爵夫人那裏去;她不讓這封信離開她的手。教師們,保姆們,米清卡,幾個知交都來了,伯爵夫人每次都帶著新的喜悅讀這封信,每次都在信裏發現她的尼考盧斯卡的新的美德。她覺得那是很奇怪的,非常的,可喜的事,她的兒子—這個兒子,二十年前用他的嬌子的四肢在她肚裏幾乎感覺不到地動著,這個兒子,她曾為了他和姑息小孩的伯爵爭吵,這個兒子,他先學說“梨”,後學說“農婦”,這個兒子,現在在外國,在陌生的環境中,成了英勇的戰士,沒有幫助和指導,他獨自在那裏做他的堂堂男子的事業。全世界的曆代經驗,指出孩子們不知不覺地從搖籃裏長大成人,—這對於伯爵夫人是不存在的。她的兒子在長大成人的每一階段中的生長,在她看來是那麼非凡,似乎無數無數的人從來都不是同樣地長大起來的。正如同在二十年前,她不相信,這個活在她心髒下邊什麼地方的小生物,有一天會哭、會吃奶、會說話,現在她也不相信,這個同樣的生物會變成那麼強壯、勇敢的男子,變成模範的兒子和軍官,從這封信上看來,他現在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