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婚姻·家庭(2 / 3)

《戰爭與和平》

不舉行訂婚禮,也不向任何人宣布保爾康斯基和娜塔莎的訂婚:安德來公爵堅持要這樣。他說,因為他是延遲的原因,所以他應該承擔這事的全部責任。他說他要永遠用自己的誓言約束他自己,但是他不想約束娜塔莎,並且讓她有完全的自由。假使她在半年之後,覺得她不愛他,她還有權利拒絕他。當然,父母和娜塔莎都不願聽到這話;但是安德來公爵堅持要這樣。安德來公爵每天到羅斯托夫家來,但不以未婚夫的身份對娜塔莎:他稱她“您”,並且隻吻她的手。安德來公爵和娜塔莎在訂婚之後有了完全和從前不同的,親密的,簡單的關係。他們好像在這以前是彼此不相認識的。他和她都歡喜想起他們還互相說不上什麼的時候,他們對於彼此的看法;現在他們倆都覺得自己是完全不同的人了:那時他們作假,現在卻率真而誠懇。起初,家裏人和安德來公爵在一起覺得不自如;他似乎是從陌生世界裏來的人,娜塔莎很久才使家裏人看慣安德來公爵,並驕傲地使大家相信,他隻是看來那麼特別,而實際上他是和大家一樣的,並且說她不怕他,誰也不應該怕他。幾天以後,家裏人對他習慣了,並且毫不拘束地在他麵前過著尋常的生活,他也參與了這個生活。他能夠和伯爵談到農事,同伯爵夫人和娜塔莎談到服裝,同索尼亞談到手冊和刺繡。有時羅斯托夫家的人彼此之間,或者在安德來公爵的麵前,表示他們奇怪這一切是怎麼會發生的,奇怪這件事的許多征兆是那麼明顯:安德來公爵到奧特拉德諾去,他們到彼得堡來,老保姆在安德來公爵第一次到他們家時所注意到的娜塔莎與安德來公爵之間的相似處,一八O五年安德來與尼考拉之間的衝突,以及家裏人所注意到的這件事的許多別的預兆。

家裏籠罩著總是隨著訂婚男女在一起的那種詩意的沉悶與沉默的氣氛。大家坐在一起時,常常沉默無言。有時別人站起來走開了,訂婚的男女單獨地留在一起,仍然是沉默無言。他們很少說到未來的生活。安德來公爵既怕說到也不好意思說到這個。娜塔莎也有著這種清,正如同她也有他的一切的她不斷地猜透著他的心情。有一次娜塔莎問到他的兒子。安德來公爵臉紅了,這是他現在所常有的,這也是娜塔莎特別歡喜的。他說,他的兒子將來不同他們住在一起。

《戰爭與和平》

“我們不要說了,我親愛的,我要統統向他說的;但我隻請求您一件事:您把我當做您的朋友,並且假使您需要幫助、谘詢、或者隻是要向什麼人傾吐自己的心事的時候,不是現在,而是當您心裏明白的時候,您要想到我。”他握了她的手,吻了一下。“假若我能夠·一我就幸福了……”彼埃爾心亂了。

“不要和我這樣說:我不配!”娜塔莎大聲說,想要從房間裏走出去,但是彼埃爾抓住了她的手。

他知道,他還有話要向她說。但是當他說出這話時,他對自己的話吃驚了。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您的日子還長著呢,”他向她說。

“我的日子嗎?不!我的一切都完了,”她羞恥地、自卑地說。

“一切都完了嗎?”他重複說,“假使我不是我自己,而是世界上最美、最聰明、最好的人,假使我是自由的,我此刻就跪下來向您求婚求愛了。”

娜塔莎許多天來第一次流出了感激與傷感的眼淚,看了看彼埃爾,便從房間裏走出去了。

彼埃爾跟在她後麵幾乎跑進了前廳,忍著喉嚨裏的傷感與幸福的淚,披上皮外套,手沒有伸進袖筒,就坐上了雪橇。

“請問現在到哪裏去?”車夫問。

“到哪裏去?”彼埃爾問自己,“現在能到哪裏去呢?還能到俱樂部去嗎?還能去作客嗎?”和他所體驗到的那種傷感與愛的情感比較起來,和娜塔莎最後一次含著眼淚瞥他一眼時的那種動人的感激的目光比較起來,所有的人似乎都是那麼可憐,那麼可憫。

《戰爭與和平》

愛本身能夠以德報怨,使一個人感到後悔和慚愧。

《托爾斯泰傳》

隻被人愛是一樁不幸。

《哥薩克》

男女之間的愛情總有一個時候達到頂點,到了那個時候,這種愛情就沒有什麼自覺的、理性的成分,也沒有什麼間歇的成分了。

《複活》

惟一可能的、惟一真實的、永恒的、最高級的快樂,隻能從三樣東西中取得:工作、自我克製和愛。

《托爾斯泰傳》

雖然男人在很少的情況下能夠完全保持貞潔,每個人仍然應該懂得並記住,他永遠可以比他原來更貞潔,或者能恢複他失去了的貞潔,並且根據他力量,他越是接近於完完全全的貞潔,他就能夠得到更多的真正的幸福,得到更多塵世的幸福,他也將為人類的幸福做出更多的貢獻。

《托爾斯泰傳》

父親的狂熱的,沒有睡眠的活動代替了先前的漠不關心,這使瑪麗亞公爵小姐吃驚了。她不能夠讓他單獨留在這裏,她生平第一次竟敢不依從他。她拒絕離開,於是公爵的可怕怒火對她爆發了。他向她重複說了許多不公平的話。公爵極力譴責她,向她說,她使他苦惱,她使他和兒子爭吵,她對他有卑鄙的懷疑,她的生活目的就是妨害他的生活,並且他把她從他的房裏趕出去,向她說,假使她不走,這在他反正是一樣的。他說,他不願意知道有她這個人,但預先警告她,不許她在他的眼前出現。和瑪麗亞公爵小姐所擔心的相反,他並沒有強迫命令地把她送走,隻是不要她在他眼前出現,這是瑪麗亞公爵小姐覺得高興的。她知道,這證明了,他在心裏麵是高興她留在家裏不走的。

《戰爭與和平》

唱情歌,在她看來,是和她為了討自己的歡心而裝飾自己同樣地奇怪。為了取悅別人而裝飾自己,這也許是她所樂意的—她不知道—但是她完全沒有功夫去做。她不注意到唱歌、服裝,不考慮她所說的話,主要的原因是她簡直沒有時間注意這些事情……

娜塔莎所專心注意的事情,是她的家庭,就是她的丈夫(她應該那樣守著他,要他完全屬於她,屬於家,)和小孩們。(她應該懷孕、生育、喂養、教育他們。)

《戰爭與和平》

“嗯,姑娘,”保爾康斯基開始說了,靠近女兒,低頭對著稿本,把一隻手臂放在公爵小姐所坐的椅背上,所以公爵小姐覺得自己周身都沉浸在父親的煙氣和老年的腐蝕性氣味中,這是她久已聞慣的。“那麼,姑娘,這些三角形是相等的;請看,ABC角……”

公爵小姐驚恐地看了看父親的靠她很近的明亮的眼睛;她的臉上紅了一陣,顯然她是不了解,而且是那麼害怕,以致這恐怖使她不能了解父親的下麵全部的解釋,雖然這些解釋是很明白的。無論這是先生的過失還是學生的過失,但每天都要重複同樣的事情:公爵小姐的眼睛模糊了,她看不見東西,聽不清東西,隻覺得嚴父的瘦臉靠近她,感覺到他的呼吸和氣味,隻想到怎樣趕快走出這間書房,在她自己的房間裏去自由地了解習題。老人發了脾氣:把他自己所坐的椅子吱一聲推開又拖攏,努力約製自己不發火,但幾乎每次都發火、申斥、並且有時拋開稿本。

公爵小姐回答錯了。

“啊,簡直是笨蛋!”公爵大叫了一聲,推開稿本,迅速地掉轉了頭,但立刻又站起身,來回走了一趟,用手摸了摸公爵小姐的頭發,又坐下了。

他把椅子靠近了桌子,又繼續解釋。

當公爵小姐拿了有指定作業的稿本,把它合起來,準備走開時,他說,“不行,公爵小姐,不行,算學是很重要的功課,我的小姐。我不想要你像我們的那些笨姑娘。習慣成自然。”他用手拍了拍她的腮。“它會趕走你頭腦中的愚笨。”

《戰爭與和平》

已婚的人從對方獲得的那種快樂,僅僅是婚姻的開頭,決不是其全部意義。婚姻的全部含義蘊藏在家庭生活中。

《戰爭與和平》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安娜·卡列尼娜》

女人—這是男子事業上的一大絆腳石。愛上一個女人,又要做一番事業,這很難。既要避免障礙又要隨心所欲地愛一個女人,隻有一個辦法,就是結婚……這好比背上有包袱,卻要騰出雙手來工作,惟一的辦法就是把包袱綁在背上。這就是結婚。我結了婚,就有這樣的體會。我的雙手一下子騰出來了。但要是不結婚而背著這樣的包袱,你的一雙手就騰不出來,你就什麼事也幹不了。

《安娜·卡列尼娜》

他很懂得列文的這種感情,懂得在他看來天下的姑娘可以分成兩類:一類是除了她以外的天下所有的姑娘,這些姑娘個個具有人類的各種缺點,都平凡得很;另一個人就是她一個人,沒有任何缺點,而且淩駕於全人類之上。

《安娜·卡列尼娜》

當三個月的小人物躺在她懷裏吃奶,她感覺到他嘴唇的吮吸和鼻孔的呼吸時,無論誰也不能夠像這個小人物對她所說的話那麼令人安慰,那麼顯得有理智。這個小人物對她說:“你在發火,你在妒嫉,你想報複他,你害怕,而我就是他,我就是他……”這是沒有辦法回答的。這是最真實不過的。

娜塔莎在這心緒不寧的兩星期中,常常跑到小孩那裏去尋找安慰,為他忙忙碌碌,以致把他喂得過分了,因此得了病。她擔心他的病,同時她也正需要這樣做。照顧小孩的時候,她對於丈夫的掛念就較容易忍受了。

當彼埃爾的車子在門口發出響聲的時候,她正在喂奶,保姆知道該怎樣使女主人高興,她悄然無聲地、然而迅速地、臉帶喜色地走進門來。

“他來了嗎?”娜塔莎迅速地低聲問,她不敢動彈,以免驚醒睡著的小孩。

“他來了,太太,”保姆低聲說。

血湧上了娜塔莎的臉,她的腿不由自主地娜動了;但是跳起來跑出去是不可能的。小孩又睜開眼對她看了一下。“你在這裏,”他好像在這麼說,接著又懶洋洋地順響著嘴唇。

娜塔莎輕輕拔出奶頭,把他哄了一會,遞給了保姆,然後快步向門口走去。但她在門口停下了腳步,似乎覺得良心正在責備她,這是由於高興才把小孩丟下得太快了,於是她回頭看了一下。保姆正舉起胳膊,要把小孩從欄杆上邊放到小床上去。

“太太,去吧,去吧,放心吧,去吧,”保姆微笑著用保姆和主婦之間那種很隨便的口氣低聲說。

娜塔莎輕輕跑到前廳去了。

《戰爭與和平》

家中第一個出來迎接安娜的就是她的兒子。他不顧女家庭教師的呼喊,跳下台階朝著她跑去,歡喜欲狂地叫起來:“媽!媽!”跑上她跟前,他就樓住她的脖子。

“我講了是媽媽吧!”他對女家庭教師叫道,“我知道的!”

她兒子,也像她丈夫一樣,在安娜心中喚起了一種近似幻滅的感覺。她把他想象得比實際上的他好得多。她不能不使自己降落到現實上來欣賞他本來的麵目。但是就是他本來的麵目,他也是可愛的,他有金色的發、碧藍的眼睛、和穿著緊貼著腳的長襪的優美的小腿。安娜在他的親近和他的愛撫中體會到一種近乎肉體的快感,而且當她遇到他的單純、信賴和親愛的眼光,聽見他天真的詢問的時候,就又感到了精神上的慰藉。安娜把杜麗的小孩們送給他的禮物拿出來,告訴他莫斯科的達尼亞是怎樣的一個小女孩,以及達尼亞多麼會讀書,而且還會教旁的小孩。

“哦,我沒有她那麼好嗎?”謝遼沙問。

“在我眼裏,你比世界上什麼人都好哩。”

(安娜·卡列尼娜》

羅斯托夫和皆尼索夫送走了受傷的道洛號夫。

道洛號夫,沉默著,眼閉著,躺在雪橇上,人問他什麼,他概不回答;但是進了莫斯科以後,他忽然清醒了,並且困難地抬起頭來,拉住坐在旁邊的羅斯托夫的手。道洛號夫臉上的完全改變的、和突然流露的興奮溫柔的表情令羅斯托夫詫異了。

“怎樣?你覺得怎樣?”羅斯托夫問。

“不好受!但問題並不在這裏。我的朋友,”道洛號夫用斷續的聲音說,“我們在哪裏?我們在莫斯科,我知道。我沒有關係,但我害死了她,害死了……這件事她受不了。她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