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激情·哲思·境界(2 / 3)

從現實生活中捕捉題旨,緣情而發,是散文寫作的常見手法,然而這種“情”有文野高下之分。不應用庸俗的社會曆史評判方法要求散文要寫什麼重大場麵、重要事件、反映重大題材,但不能否認作為一種文學體裁,它同樣擔當反映生活的深度和廣度的任務,這種深廣渾厚的思想藝術方麵的要求,並不等於就是要有宏闊場麵,高大的人物,而是在內蘊的追求上力圖有情感的凝重和深沉,又反映出一個時代民族精神的折光縮影,即便是寫夕陽黃昏、小橋流水的吟哦酬唱之作,也離不開這個主旨。

從這個意義上去看,鄧拓散文多有一種對曆史精神的追索,對時代生活變化的描摹。革命戰爭年代自不待說,在建國以後,他寫的十多篇散文中,都把新生活的變化和時代光影攝納於筆下,他寫有《〈中國青年〉和惲代英同誌》、《從天安門到全中國》、《英雄的路》,《訪‘葡萄常’》、《可貴的山茶花》等作品。

被不少散文選集收入的《訪‘葡萄常’》,是作者在采訪了一個手工業個體勞動作坊後寫的記事散文。它描寫了北京崇文門下唐刀胡同一個製作料器葡萄的手工世家“兩代清寒”的家世和“人工巧勝天然”的“百年絕藝”,歌頌了全國的解放,“也正是‘葡萄常’姑侄姊妹揚眉吐氣的新時期的開始”,人民當家作主的新生活為家庭特種工藝的恢複和發展丌辟了廣闊的天地,這樣深刻的題旨。文章發表時,正值我國生產資料私有製的社會主義改造基本完成之際,合作化運動剛剛開始,鄧拓從現實生活中選取“一斑”力圖反映“三大改造”的“全豹”,為時代生活寫真。其它如《英雄的道》、《陳倉道上》等都熱情描繪新生活對於曆史人生的巨大變化,對勞動者的熱情禮讚、對於建設和創造一個美好生活的熱烈期待。值得注意的是,鄧拓在散文運筆中,從當前現實中引述到對曆史的回述,麵對一個創造的時代,高昂的鬥爭熱情同曆史的發展軌跡歸趨一致,從既往的生活中尋找曆史參照以拓寬人們的思路。在建國初期,當共和國禮炮轟響時,鄧拓就寫有《〈中國青年〉和惲代英同誌》、《是誰發動了五四運動》等散文,激勵青年建設者們努力學習和進一步發揚先輩的精神,為曆史作出新貢獻。讓曆史的回聲警醒人們,腳踏實地走向未來,是鄧拓這一時期散文題旨,也許這些散文隻是一種單薄的聲音,但他表明一個深邃的政論家敏銳的目光。

思想題旨的深沉曆史感是鄧拓散文的一個特色,除此之外,在散文創作中浸潤著濃鬱的詩情哲理,袒露哲人智者的情操,則使鄧拓散文充溢著濃鬱的文化氣息。

散文不同於小說著重刻畫人物,講述故事,它則以營造氛圈,寫意境見長。高明的散文好手則以文化氣息和對人生問題的剖析贏得讀者。有時候,同樣的題材和事件,學者的睿智,文采風流,境界升華;而工匠滯拙,無靈動之氣,平淡如水。我以為,時下散文創作缺少對前者的追求。

詩情和哲理是作文的共同要求。無論是寫人記事的文學還是記述事理的政論,部要求思想內容的深邃,敘述事理清楚的同時,又要注意詞章文采。散文創作更應當做到情理裏的結合。當我們以此來檢視鄧拓的散文時,看到他那些優秀之篇中閃爍著曆史家的識見同政治家的哲理,也有詩人的激情。

為悼念犧牲的戰友,鄧拓寫的懷念之作,短小雋永,浸透著他對獻身於革命的崇高人生觀的禮讚,但不僅僅是一種理性直露的表白,而是以濃鬱的詩意和真摯的愛憎情感,充沛而熱烈地抒發胸臆同對故人往事的追憶相結合,使散文既有行雲流水的酣暢又有如品香茗佳果耐人咀嚼。《慟雷燁》一文是作者懷念戰友的散文。作者記敘烈士遇難的經過,描繪戰友的音容笑貌,重要的是寫他的不死的精神:“嗚呼,雷燁,不負平生又不愧平死。你的精衝永遠伴隨著鬥爭而長在!”作者在此又以錢江之潮(作為烈士的故鄉一景)來描繪其精神長存不息,使思想升華得到實在的依托。在另一篇《同殤·詩魂·詩的永生》中,也是借助烈士司馬軍城擅長詩文,寫有政治詩的情節,用中國古詩的翹楚之作《國殤》,來比照和象征烈士和烈士詩魂的不朽價值。其語句是激動人心的:“他這短短的一生,是充滿了真正的革命詩篇的一生;這個掩埋在冀東原野上的年輕人的屍首可以朽壞,但是他的詩魂是不朽的。今天,我昂頭遙望冀東的原野、追祭司馬軍城,禮讚現代的國殤,祝他的詩骨流芳,他的詩永遠傳誦人間,垂於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