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1日,宋哲元從山東回到平津前線時,臉上不是愁雲也不全是陽光。像以往一樣很平靜,蠻有幾分大軍長的派頭。
但是,明眼人還是看出來了,那是裝的。他心裏很虛,或者說很緊張。
別的不說,隻需看看他的落腳點:不回北平,也不到宛平,而是抵達天津。僅這一點,就足以說明他的想法很多,心情很複雜。
有些人說,宋軍座到天津是對的,這樣可以拉開距離,從稍遠點的地方看他日想夜牽的盧溝橋會看得更清楚,更客觀些。
其實,並非如此。
“七·七”事變爆發之時,宋哲元正在山東老家樂陵縣休養。
事變發生的當天,第二天,冀察當局機關裏因為他不在著實忙亂了一陣了。張自忠、馮治安、張維藩、秦德純等都分別拍去急電到樂陵,報告了事變的詳細情況。從外表看他很坦然地細讀著每一封電文,可誰會想到他的內心是多麼的不平靜啊!
開槍?事變?
他放下一封又一封電報,臉上爬滿了驚訝的問號。他真不相信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才離開北平幾天嘛,日本人就翻臉不認人?開槍。他們想幹什麼呀?
隨之,軍座便產生了極度的不安,有一種仿佛天要塌下來的恐慌罩在他心頭。
驚恐並不能解釋眼前已經發生的事變。
他獨坐家中靜下心來細細地想著前前後盾的一切。
其實這槍聲的響起實在是在情理之中。不是嗎?日軍在盧溝橋地區胡攪蠻纏加上胡作非為已經很有些日子了,他們就是想鬧事,要把水攪渾,讓你白天看不見太陽,夜晚瞅不到月亮;讓你幹活沒有心勁,睡覺不敢熄燈而這一切的目的就是要把永定河上那座橋吞並掉,還有橋頭的那座城。
軍座想起了一件往事:
這一年多來,特別是打頭年年底以來,日軍想控製盧溝橋這個咽喉的貪欲越來越強烈了。眼看著橋得不到手就處處找岔子,挑起事端。一天,日軍的一個士兵從中國駐宛平地區某部穿過,戰士們按規定進行盤查,這本來是屬於中國軍隊履行自己的一般職責,絕沒有其它什麼意思。誰料,日軍不幹了,竟然開了部隊將中國駐軍的一個連包圍了。中國軍人也不是吃素的,又把日軍反包圍了。雙方槍口對槍口地對峙著,見個火星就會觸發戰爭。這件事通報給了宋哲元,他立即派張自忠前往現場與日軍交涉。日軍的一個參謀竟然威脅張自忠將軍說:“眼下形勢嚴重,馬上就要開火了,你趕快製止你的部隊!”張自忠順著對方和話回敬道:“國家養兵,原為打仗!”敵人從張將軍鎮靜沉著的氣度上看出不會討到好果子吃,便退兵了。
此刻,宋哲元在遠離盧溝橋的故鄉回味著這件他在當時並不認為是件大事的小插曲,還真咀嚼出了新的味道:日軍那顆要蜇人的蠍子心早就安上了。他們一有機會就伸出來害人。這不,開槍了,向盧溝橋開槍了!
這位平津地區乃至整個冀察全境的軍政首腦人物的心被一種難以言狀的不安深深地占據了。這個時候,政務委員會肯定有忙不完的事情,許多工作都需要他拿主意,拍板。可是,偏偏他離開了北平。
他自己開始譴責自己,逃兵!
是的,會有人這麼罵他的。平時他總是教育部屬,軍人嘛,槍聲就是命令。要永遠奔著槍聲去。
隨後,他馬上又想:無稽之談。怎麼會是逃兵呢?我離開北平時盧溝橋還平靜得幾乎看不到要發生這麼大事變的跡象。一切出乎意料的事都出現在我到山東樂陵後嘛。再說,這些天來我閑下過嗎?天天都有一大堆請示工作的電文要我處理。謀事靠大家,主事在一人。你就是到了天涯海角也得承擔著你那份職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