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穿過了強氣流,平穩而快速地飛行著。我在半暈半醒之中感覺到飛機開始降落,我感到了一種不適,耳膜很漲,胸很悶,頭很壓抑。我極力地控製自己,我不願意在剛剛踏上沈陽的最初時刻失去意識。我感到機身輕微地震動了一下,飛機著陸了!
經過一段滑行,飛機停住了!我想,到了,終於到了。我已經遠離了那個災難深重的地方,我終於獲救了!
倉門打開了,我感到一股熱浪奔湧而來。
“上我們醫院!”
“我們醫院一切都準備好了!”
“我們是總院的,到我們那去吧!”
“我們是附屬醫院的!”
當我被抬到舷梯的時候,我被眼前的一切深深地感動了:飛機的近處都是人。有組織轉運的指揮人員,也有機場上的軍人,而更多的是來自遼寧省和沈陽市各醫院的領導和醫護人員們。他們團團圍住指揮調度人員,高舉著手臂大聲呼喊著。人群的後邊,不規則地停了很多的車:北京吉普,上海轎車,帶著醒目的大紅十字的白色救護車,甚至還有大轎子公交車。
指揮人員一邊揮手一邊大聲地喊著:“大家別急,要保持秩序,服從指揮!”
人們稍稍地平靜了一下。但是當重傷員被抬下舷梯時,人們又湧動起來。抬我的幾個機場上的空勤人員剛剛站在了地麵上,幾個身穿白褂的醫護人員就衝了上來,他們迅速接過我躺著的床板,以極快的速度繞過了人群,在旁邊的空地上敏捷地把我挪到了擔架上。這時,一個上了年紀的女同誌從人群中擠了出來,急切地指著停車場說:“快走,上四號車!”
我感到了他們疾速的步伐,雖然是在走,可後邊跟著的幾個女醫護人員卻是一路小跑。
四號車是一個兩節的通套公共汽車。由於不是救護專用車,擔架上得不容易,前邊的人把手放到了最低的位置,幾乎是擦著車的地板,而後邊的人卻需要把胳膊高高地提起來,才能保持擔架的平衡。因為他們還不知道我傷在了哪裏,所以顯得格外小心,雖然人很多,手很雜,但是他們的動作輕巧而平穩。
我剛剛被放在汽車過道的地板上,車就啟動了。我模模糊糊地感覺到偌大個汽車上就有幾個傷員,躺倒的重傷員就我自己。可是車上有好多的醫護人員。他們有的急切地望著窗外,有的在為傷員做緊急處置,有的在不停地催促著司機:“快點,快點,能不能再快點?”
車已經在疾駛了,但在駕駛員旁邊的位置上,一個拿著話筒的人對著外邊的車輛和行人高聲地呼喊著:“讓開,這是唐山傷員救護車!”
“看旗!我們是救護車!”
來往的車輛讓了,過馬路的行人等了,十字路口的紅燈綠了。這輛臨時用作救護車的公共汽車如入無人之境,一路風馳電掣,暢行無阻。
車上的傷員們在感慨之中:“沈陽!真大呀!”“沈陽人,真好啊!”“我們真的是有救了!”
是的,我們真的是有救了!雖然我經過了整整五天的折磨已經精疲力竭,特別是創傷的惡化已經使我處在一種時而清楚時而糊塗的狀態之中,我還是感到了我們確實獲救了!從機場“搶人”的場麵,到醫護人員們搶到了傷員時的滿足;從掛著白色紅十字旗的公共汽車,到鳴笛停讓和駐足不前的群眾,我從心眼裏感到了沈陽人民已經為搶救唐山傷員做好了一切準備,偌大的沈陽市敞開了她那寬厚而溫暖的巨大懷抱,熱切地等待著我們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