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歌生態這個話題,很早以前我就向林莽兄和樹才兄提出過,而且我們私下裏也討論過多次,我也寫過一些東西,今天由於時間的關係,我隻能就幾個目前比較突出的“生態”惡化的現象和問題,簡單地談一點兒個人的看法:
首先我想談談詩歌理論與詩歌批評的問題。因為這幾年辦《星星》詩歌理論刊物,所以就對詩歌評論這一塊關注得比較多。
近幾年又開始有人過分誇大詩歌寫作的社會功能了,這是讓我覺得憂慮和擔心的問題。比較典型的像汶川地震後帶來的災難寫作熱,其實,當天災人禍發生時,詩人出於良知自發地表達各自的悲與憫,這原本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但如果當災難寫作不再是詩人自發的,而是應景的甚或是被組織的,這就會導致災難寫作的泛濫,而在天災人禍注定會越演越烈的今天,災難寫作一旦泛濫,則必然要導致寫作的災難。
另外還有一點兒擔憂,就是當下詩歌批評標準的嚴重缺失和批評家的浮躁,尤其是年青一代批評家的集體浮躁。
我們知道,在上個世紀80年代,像謝冕老師那一代和曉渡兄這一代批評家,他們不僅都有著深厚的學養,更是一切從文本出發,他們的批評是建立在對文本的把握上的,但現在我們的很多年輕批評家,他們更熱衷於采取投機式的做法,不願意幹文本把握這樣的細活累活,更有的索性拋棄文本,大搞學術投機,最典型的就是“命名熱”的出現,這樣更容易因引發話題而被關注,比如近一兩年來出現的有關“新歸來者”的命名,我因為也是主要的“被”命名者之一,所以隻好反複聲明自己拒絕“被”命名的立場。為什麼?理由非常簡單,詩歌也許是我窮盡一生都無法抵達之地,一個人有什麼資格可以麵對自己還從未到達過的目的地談“歸來”?批評家可以以此來製造噱頭,但我們自己卻應該始終清楚自己的斤兩。
我曾對多個年輕的批評家談過這樣的一個觀點,一個批評家其實把一首詩讀好了,批評就已經完成了一半了。這幾年《星星》每期的欄目都有變化,唯一不變的就是桑克主持的《文本細讀》欄目,目的就是想要倡導一種從文本出發的批評態度。
另外,從詩歌寫作的層麵上看,問題也是比較多的。一是詩人們對話語權爭奪的熱衷有時候遠遠大於對文本精耕細作的熱忱,這對寫作帶來巨大傷害。二是近年來由於詩歌寫作的門檻被無限降低造成的詩歌寫作泛濫。我真想寫一篇文章,奉勸一些年輕人,幹嗎非得要讓自己去寫一些隻是看上去很像詩歌的東西呢,既然詩歌隻能是少數人的事,那就不如還是交給那些真正有天分的人去做好了。
現在我想重點說一說詩歌刊物。一份好的詩歌刊物,應該是一個過濾器。隻不過,現在的絕大多數刊物,都已經喪失了這個功能。所以,現在的刊物,已與泥沙俱下的網絡媒體沒什麼差別了。我們為什麼辦《讀詩》?這些年我能夠看到的刊物非常多,無論是官方還是民間的。現在,絕大部分的詩歌刊物都成了卡拉OK似的了,隻要你翻開,基本上全都是作者和作品在自娛自樂。而《讀詩》,正是在這樣的一個背景下誕生的一本對自己有著明確要求的詩歌刊物,我不敢說我們能把它辦得有多好,但是我敢保證,合我們四個人之力,一定不會把它辦得很差。
現在,人們常常把詩歌交流變成了詩歌交際,各種座談會、研討會等詩歌活動無不是如此。至於中外的詩歌交流,也難說不是如此。結交外國詩人是為了譯介自己作品、受邀參加國外的詩歌活動或是為了獲得國外的什麼詩歌獎項。
和公共話語體係、社會世俗的對抗與分離,在精神上實現高度自治,本應是我們所熱愛的詩歌的最基本姿態。但是,隨著權、錢、色對詩歌的全麵滲透,目前我們的詩歌在很大程度上已經和社會不公正現象同流合汙,我們的詩歌生態正麵臨著進一步惡化的困境與險境,甚至是絕境。
我的結論:對於詩歌而言,一個可能是最壞的時代已經到來。
林莽:今天的論題就是我們和洗塵多次交談產生的,最後的題目是我定的,我覺得洗塵的發言是身在其中的體驗,這點很重要。下麵請燎原發言。
燎原:詩壇的生態問題,對於當代詩壇的評價問題,也是我長期以來關注的。因此,我也很想知道我的同行們在想什麼、怎麼看。剛才大家的發言使我獲得了很多信息,至於我自己,對於新世紀十年的詩歌生態,我的評價可能要略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