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隻是一瞬間
總有一天,人類將破譯
所有動物的語言,包括你的
我想象你的恐懼
和對於連同我在內的
人類的憤怒
——我不愛你
我愛的,不過是刹那間
激烈的內心所掠過的對人類的絕望
與友人一席談(3首)清平
潰瘍
十三年仿佛一場午覺,
醒來仍在潰瘍上。
那麼個人。
世界隻是,化學的歲月。
我在仔細地衰老。
但總有年輕像是飛鳥
排下的糞便落到頭上。
感謝吧。但感謝誰……
一艘船、一列車
都不能描述載著的肉體。
生活向前而生命向後,
仍難夠著準確的衣帶。
2010.7.10
雲海詩
循環獻出了龐大的美。
映現的消失在哪裏?
此刻,極地抵抗著雪,
光照低於二十年的貓眼,
我的陽台。
三百毫升的世界變化出一切,
又克製地歸於一。
兩小時旅途消滅了永恒。
雲海殺幹淨筋脈。
絕不混淆的小橋,溝渠,
使我混亂的奇異,
差不多,將萬物相似塞進我懷裏。
我疑惑而反對小範圍
讚許平庸的拐騙。
幽暗的公正分配著階梯,
從一到九,穿行於羊圈,
而仍不能隱藏起愛的刻薄。
我用著無用的白雲,
洗菜、切肉、煮稻穀,
慰藉大地的鼠輩。
2010.8.18
十一月
十一月,厭煩了吧。落葉要你寫不願寫的爛詩。
白銀要你喜歡黃金。胃病要你把它當王子。
朋友說,此人像異耳狐,妖裏妖氣地不在乎進化。
東家短西家長的老板娘,品德不比甲骨文差。
我在紅星胡同,二道溝,碧水柳蔭下度著
十一月的某一天幸福。親人皆歎惋:此人,累得像個屁。
陽光下,依然有人說無限。
轎車裏探出,幾天後或許蜷縮於永恒的,高質量腦瓜。
十一月的身材仍舊適合,《易經》的輕便算計,也像它一樣
凡事多繞幾個彎,把未來當過去。
鳥糞也不討人嫌了。慢一點兒有驚喜。但在十一月的棋盤上
弈著黃金殘局的人民,隻有快一點兒,才能與君王見高低。
2010.11.5
拿雲(3首)西渡
拿雲
——紀念駱一禾
把攀索係在雲的懸案上。
議論遠了。風聲卻越來越緊
你從大衣兜裏翻出一枚鷹卵
攤開手,一隻雛鷹穿雲而去
證實你在山中停留的時間。
與我們不同的是,鳥兒生來便會
裁剪夢的錦被:那大花朵朵。
最難的是,無法對一人說出你的孤獨。
貼緊天藍的皮膚,一絲絲的涼。
太陽盛大,道路筆直向上。
隻有心跳在告訴血液:你不放棄。
這時候想起心愛的人,心是重的。
小心掉頭,朝下看:視野內並無所見
除非雲朵一陣陣下降
趕去做高原的雨。星星的談話:
是關於靈魂出生的時刻。說,尚未到來。
銀河上漂浮著空空的筏子。
人間的事愈是掛念
愈覺得親切。胼胝是離你最近的
現實,也是你所熱愛的。
淚水使心情晶瑩;你一呼吸
就咽下一顆星星,直到通體透明
在夜空中為天文學勾勒出新的人形星座
閃閃發光,高於事物。
這是你布下的棋局,但遠未下完。
你以你的重,你艱難地攀升
更新了人們關於高度的觀念。
你攀附的懸崖,是冷的意誌
黑暗,而且容易碎裂。
那個關於下墜的夢做了無數遍。
恐懼是真實的,而願望同樣真實。
最後的選擇,幾乎不成為選擇:
抽去梯子,解開繩扣,飛行開始。
天地間
從北極星辰的台階而下
到天文館,直下人間
——駱一禾
滾石填塞去路。深深地下降
然後以臂力攀升,如螞蟻的影子
在垂直天梯上匍匐、蜿蜒。
野花如霧,湧上我的熱淚。
赤日蒸曬,崢嶸人間。
有縱橫之健翮墜亡,頃刻間
被蟲蟻食盡。石頭撲向心,
氣息崚嶒而淩厲。
於此人間,隻有本身的血氣
導我前行。在石頭與石頭間選擇
無須顧慮,哪條路人跡更少:
“背向你的前人,也背向你的後人”注:出自駱一禾《沉思》。
下臨無地。於蒼莽古崖間
揮涕:永遠握不住你的手。
天地無言,星鬥如芒,慟哭而不能返。
這是人間。然而,也是我所愛的。
劍
——為敬文東而作
不斷的寒流
把長安的春天變成寒冷的走廊。
在走廊的盡頭,你端坐
撫摩光芒閃爍的劍舉向長夜。
劍是長夜之傷
也是長夜的疼痛。
你背劍下山的時候,
冬蟄的龍蛇在千裏外驚叫。
我熟悉你精湛的劍術,
如你熟悉我多年積鬱的惱恨。
傷和疼痛提醒我們活著的感覺,
而劍被迫清除世界的淤血。
遙望人間稀疏的星光。
七尺之長劍隨心所至,
劍花如芒,劍氣如虹,
而時代越來越深陷於自己的幻術。
有物倒於劍下,即有鬼魅之笑聲
自身後響起。
你轉身而麵對無物。
劍是自己的光,
也是自己的冷。
黑暗如大花,劍心如蕊。
孤獨是隨身的另一把劍。
唯一的劍客在長夜中與自己作戰。
出鞘之劍:
一個憤怒的啞巴,
披拂金屬與煤層的焦慮
躍進自焚的烈焰。
劍在血中吐出光明,長成你的骨頭。
佛的好處(3首)樹才
佛的好處
就是不在我們之外
我喝高了是吧
我喝高了是吧
額頭砰一聲磕疼木頭
我呼呼呼睡著了是吧
我躺在汽車裏打呼嚕了是吧
我幸虧沒在車上吐是吧
我飄飄欲仙被一根青草絆倒了是吧